項炀一路說着就走到了一扇門前，餘執剛覺得有點熟悉，項炀就示意地敲了敲門，沒等門裡回話，就一把推開門。

門裡的人看清來得人是誰，剛準備開罵，項炀順手往後一撈，就把餘執擋在身前。

“你他媽……啊，是小執嗎？”老黃剛準備習慣性地推推眼鏡，上手才發覺自己已經做過近視手術，眼鏡也有一段時間沒戴了。

餘執叫道：“黃老師。”

“哎，搬到那邊去學習還适應吧，有沒有把人家第一搶去，我跟你說……”

“行了老黃，你一見面就聊成績，傷不傷感情？”項炀沒好氣地打斷他。

誰知“阿黃”眼一瞪，開口說：“還談成績傷感情，那是對普通學生，餘執能一樣嗎？”說着自己先笑了出來。

項炀也“噗嗤”一聲笑出來，餘執勾了勾嘴角。

“我說老黃啊，你以前不是一直說‘項炀你個小子，真以為自己學習有多好了，我告訴你，在其他中學，你連個屁都不是，一天就知道得瑟，小心得瑟沒了……’哎喲。”

老黃一腳踢來，項炀一扭身趕緊跳開，拉着餘執就跑：“老黃啊，執兒你也看也看見了，我就先帶他走了，您留步。”

“項炀，開學你給我等着。”門裡阿黃的咆哮持續了片刻才摔落在地。

項炀拉着餘執一路跑到操場，這才松開餘執的手，一個人抱着肚子大笑起來。

笑了半天才把眼淚憋回去，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遠處并不真切的操場。

餘執也往那邊看去，夜色裡賽道的紅色消失殆盡，隻留下比周圍更深的黑色，卻也因這片黑，讓喧鬧了一個白天的心安靜下來。

“還記得那次嗎？”項炀開口，餘執轉頭，不太能看得清他的神色，“說好要帶你們打籃球……”

“結果是網上籃球。”餘執道。

項炀轉頭跟他對視一眼，沒憋住，又笑了起來。

餘執感覺他笑得有點像傻子，默默把腳往旁邊移了一步。

兩人在校園裡一路走一路鬧，鬧到十一點半才從圍牆翻出來。

走着走着，項炀這個夜貓子倒沒什麼感覺，餘執打了個哈欠。

“算了，再去最後一個地方吧。”

“哪？”餘執問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

夜很靜，院子裡沒有一絲聲音，從窗口還能看見一張張孩童酣睡的臉頰，溫馨之餘顯得更加甯靜。

項炀雙腿用力一蹬，熟練地找到倒刺缺失的那塊，借力抓住圍牆，一個翻身在圍牆上坐了下來。

項炀低頭看着餘執，沖他揮了揮手，餘執會意，歎了口氣，在地上一踩，一隻手也抓上圍牆，項炀立馬拉住他另一隻手，略微使力，把他拉上圍牆。

身側的倒刺輕微舒展便能碰到，項炀把旁邊一個掰斷，順手往牆下一扔，又往那邊掰掉了幾個，一邊小聲嘟囔：“讓你好久不來，這剛掰斷的就又長出來了。”

餘執也順手擺了幾個，就聽項炀繼續說：“這幫小兔崽子也真是的，聽故事的時候賊積極，現在沒故事了，一個個就跟小白眼狼一樣，也不出來迎接大爺我……”

餘執擡頭看了眼月亮，沒說話。

項炀注意到他的動作，笑了一聲：“你别老拆我台子，以前你不也老不睡覺，跟着我天天往牆上跑。”

餘執冷哼一聲，項炀立馬改口：“好好好，是我硬要拉着你的。”

窗裡的孩子睡得很熟，隐約還能看見你接連起伏的胸脯，連月亮都跟着他們打起了酣。

餘執盯着牆下的爬山虎，思緒飄到了很久以前，腦海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當年是怎麼爬上來的呢？

“話說我們當年還隻有這麼高，”項炀伸手比劃了一下，“你還記得咋倆咋爬上來的嗎？”

餘執挑眉看他一眼，項炀感覺到餘執滿眼的鄙視，半晌餘執理直氣壯地答道：“忘了。”

項炀眼皮沒控制住跳了一下，沖餘執伸了個拇指：“執哥威武，執哥牛逼。”

餘執撇了下嘴。

下一秒，樓下傳來一聲吼：“牆上是什麼人，下來。”

“壞了，聲音太大。”項炀低聲說句不好，一隻手飛快拉住餘執的胳膊，另一隻手在牆邊一撐，餘執立馬配合得伸出另一隻手。

誰知項炀竟也松開手準備抓爬山虎，沒了東西支撐，下一秒就要失去平衡，兩人很不講義氣地同時松開對方的手，同一時間抓住一縷爬山虎，借力在圍牆上緩緩下滑。

兩人剛松一口氣，準備說對方一句，誰料爬山虎承受不住兩人的重量，發出不堪重負的“咔嚓”聲，兩人暗道一聲不好，在距地一米的高空摔下。

這一聲大了些，整個幼兒園都醒了，小朋友一個個揉着眼睛往窗外看，就看見牆上的一道爬山虎不翼而飛，一個個瞪大了眼。

餘執和項炀一股腦站起來，管都沒管旁邊的人，不約而同地往小道裡跑，直到遠處聲音漸漸收息。

兩人同時減慢速度，接着同時停下，同時瞪着對方看了一陣，項炀嘴唇抖動了幾下，頓時沒忍住笑了起來。

餘執挑了挑眉，随便在地上坐下。

項炀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屁股坐在餘執旁邊，硬生生把地震了三震：“哈哈哈哈，我說啊……咱們這默契倒是這麼多年都……哈哈哈哈哈……沒減……”

“塑料友情。”餘執接道，嘴角上翹了幾分。

笑了好一陣，兩人才緩過勁來。

“話說這麼多年過去了，那爬山虎沒長進啊，以前還能拉得動我們，現在弱得跟什麼似的，才能撐幾秒。”項炀望着那邊撇撇嘴。

餘執剛想說也不看看你多大了，項炀又繼續道：“我說什麼來着？這幫小兔崽子最後還不是得乖乖送大爺我走……”

餘執接道：“再過幾年，我一定帶他們來送你。”

項炀愣了幾秒，反應過來說：“操，你夠狠，我不該打擾小祖宗們睡覺行了吧。”

說完還小聲嘟囔一句：“怎麼你護短就沒護到我身上呢？”

餘執提醒道：“季銘。”

項炀想到上次約架的事，剛想罵季銘幾句，忽然眼睛一轉，湊到餘執面前：“果然執兒還是護我的，當時就該讓你狠狠揍他一頓。”

“我打不過。”餘執平靜道。

項炀這下樂了：“這麼說我比你強了，畢竟我上次還把他摁在地上摩擦。”

餘執沒理項炀這個自戀狂，站起來道：“該回去了。”說着就在前面走着。

走了兩步，見項炀沒跟上了，餘執轉頭看他，就看見項炀背着月光站立，對他認真地說了一句：“執兒，生日快樂。”身後的月光像給他蓋上了一層紗。

餘執沖他微微笑了一下，轉瞬即逝，接着往前走去。

項炀沖着他的背影，将剛才沒說完的話輕輕說出，動唇之間，就消散在蒙蒙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