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晚總是來的特别早,兩人靜靜走在昏黃的路燈下,隻有冬日踏雪的沙沙聲在天地間回響。
小貓在季銘懷裡睡得正香,輕輕翻了個身。
公路上的雪被掃走,在道路兩旁堆起了一個個雪堆。
季銘看着面前規整的雪堆,不客氣地擡腿踩上去。
餘執突然開口:“應激反應是什麼感覺?”
季銘的腿突然失去了平衡,一下子失控地落在雪堆上,雪濺了他滿身,一路上的故作輕松就此被打破。
餘執在季銘身邊停下腳步,眼神平靜地看着他,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裡早已掀起驚濤駭浪,卻極力忍耐,好像在談論一件極為平常的事情。
季銘在他說完那句話後,就盯着面前被他踩得四處飛散的雪出神。
餘執也不催他,隻是和他一起靜靜地站在雪地中。
過了一會兒,季銘繼續邁着輕快的步伐走起來,語調也恢複平日的風格:“今天就不上晚自習了,咱倆去你家?自從十一後,我都好久沒見過伯父伯母了。”
餘執也幾步跟上他,答道:“好。”
“對了,你喜歡小貓嗎?你要不喜歡的話,我就一個人抱回去養了……”季銘盯着遠處兩旁閃着暖黃色燈火的街道,心情很好地說道。
沒等他滔滔不絕下去,餘執就答道:“喜歡。”
季銘似乎完全恢複了平日裡的樣子,“那以後咱倆一起養它,得給它取個名字,叫什麼好呢……你看它這麼小一隻,不如就叫‘線團’吧……哦對,既然我們要養它,總得買點東西,我看看啊,貓窩貓糧貓枕頭……總得買,還有我得查查養貓須知……”
餘執跟在他身側,略微比他慢半步,側過臉看他。
季銘似乎已經完全沉浸到鏟屎官的世界中,眼睛眯成一條縫,不時輕柔地撫摸一下懷裡的小貓,神色間全是滿足。
餘執越加看不懂身旁這個人,他總是這樣,本以為讓人看清了他,可一回頭,又讓人發現從真正了解到他。
可餘執卻不惱,隻是有些心疼,他熟練地将自己所有負面情緒隐藏起來,哪怕是再難受,下一秒也能跟沒事人一樣,繼續談笑風生。
他開始懷疑起這半年多來和季銘相處的每一瞬間,他心底是不是都藏有萬千心緒,他真正開心的時候到底有沒有。
他星辰般的眼睛裡真的就是“星辰”嗎?如果真是星辰,那恐怕也是辰星的眼淚。
兩人走走停停,一路上買了許多貓主子需要的東西,晃晃悠悠地回了家。
不知道是不是餘執的錯覺,他分明看見季銘往對面那棟别墅看了一眼,看見那漆黑一片的房間,眼神暗了暗。
回到家裡,餘執開燈,看見一張字迹娟秀的字條,上面寫着:小執,今天爸媽工作忙,要晚點回來,吃的在鍋裡熱着,你要是覺得無聊,就把小銘喊來陪陪你。
餘執仔細把字條看了幾遍,這才珍重地放進兜裡,和季銘一起安置起“線團”。
鋪好窩後,季銘将“線團”放進去的時候,還迷迷糊糊地睜了下眼,輕輕用爪子撓了撓他的胳膊。
季銘看着“線團”,突然緩緩開口:“我以前看到過一隻大貓抱着她的孩子,站在窗戶上想往下跳……”
餘執還在等正文,季銘後面卻沒話了,隻是輕柔地一下一下給“線團”順着毛。
餘執知道他說不下去,沒有追問,和他一起蹲在地上看着“線團”入睡。
“你說,如果人也能和小貓一樣好哄就好了。”
餘執本來有些昏昏欲睡,聽見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一個激靈,就準備站起來。
誰料蹲了太久,餘執腿一痳,重心不穩,眼見就要向後倒去。
季銘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他,将他抱在懷裡。
少年的衣服過了這麼久還是濕的,一路上光顧着“線團”也沒管,現在反倒覺出一番涼意。
餘執想去衣櫃裡給季銘找身幹衣服,剛想從季銘懷裡掙脫出來,就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瞬間傳來,季銘将他摟得更緊,連胸腔中最後一絲縫隙也被堵得嚴嚴實實。
餘執隐約感覺到季銘摟着他的胳膊在微微發抖,盡管胸前的濕意不好受,餘執卻沒再動,隻是把手從季銘身後攬過,輕輕拍着他的背。
“線團”似乎感覺到主人情緒的波動,不安地抓了抓攤子,卻因為眼前模糊又倒了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季銘的胳膊終于松動,餘執從他懷裡掙脫,到衣櫃給他拿了一套衣服,又給“線團”鋪了一層被子。
“去洗個熱水澡吧,不然會感冒的。”餘執在季銘耳邊輕輕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