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的男主人卓風揚早就通過家裡監督夫人的保姆知道郁晴雪背着他報了警,此時特意換上了一套居家服。
看上去既不失禮,又不會因為過于正式而顯得疏離。
他對着反光的大理石桌面照了照,露出斯斯文文的笑容。
這麼久了,他的所屬物居然還想要掙紮,其實還挺有趣的。
然而她已經落到他的手上,他就絕不會讓她有任何逃出去的機會。
即使郁晴雪報了警,卓風揚也絲毫不慌張,畢竟在所有人眼裡,郁晴雪都隻是一個精神病人。他會向她證明報警沒有絲毫用處,他要一點一點地在她面前把所有希望都碾碎。
為了防止郁酌出來,卓風揚提前讓保姆把他房門給鎖上并放下了隔音闆。
這個設計很巧妙,從外面看就像是沒有這個房間一樣,是他的得意之作。
他正想着,接到報案的張警已經踏進郁家别墅,出示完工作證後直截了當地問:“我們接到報案,說郁家失竊。請問報案人郁晴雪在哪裡?”
卓風揚不急不緩地站起身來:“不好意思,她剛剛吃了點藥睡了。我是她的丈夫,請問這是怎麼回事?”
張警快速看了一眼他,從業多年的直覺讓他感到這棟裝修奇特的别墅有點不舒服。
又空又大,做了一體化門窗,不過隔擋很多,讓人感覺一點都不通透,但他不知道這是不是有錢人的怪癖。
他随意地一點頭,問:“可以帶我去問問她麼?”
“當然。”卓風揚笑着攤了攤手,狀似無意地說,“隻是賤内身體不太好,還請不要太久。”
“請放心,調查清楚我們就會回去的。”張警一邊打量着别墅一邊聊天,“你剛剛說郁晴雪身體不好?她怎麼了麼?”
“哦……”卓風揚露出有些苦惱的表情,嘴唇張張合合,像是在說什麼難言之隐,“她……嗯……精神不太好,我是她的監護人。不過……事實上我家并沒有什麼東西丢了,這一點我很确定。”
“嗯,是麼?如果真的沒丢東西,那很好。”張警笑了笑,打了個哈哈,“不過按規定,我們還是得見一見報案人。”
“好的。”卓風揚也笑笑,主動說,“對了,因為賤内的病情,家裡能出入人的地方也都裝了監控,您如果需要可以查看。”
他先帶着張警查了一遍下午的監控,确認除了他自己和到點下班的保姆外,沒有任何陌生人進出,又來到主卧,打開房間門,拍了拍薄到像是沒有起伏的被子,哄小孩兒一樣地說:“晴雪,醒醒好不好?是你報警了麼?警察來了,想問你點事情。乖,醒醒,一會兒再睡好不好?”
郁晴雪微微睜開眼睛,目光沒有一絲焦距。
藥物讓她的大腦停滞,無法思考。
卓風揚一臉擔憂:“寶貝,是你說咱們家丢東西了麼?你是不是又出現幻覺了?”
她盯着卓風揚張張合合的嘴,想要說“不”,但那張嘴仿佛有什麼魔力,讓她鬼使神差地說:“……是。”
卓風揚對着張警露出一個尴尬又包容的笑,扶着郁晴雪躺下,在俯下身給她蓋好被子時耳語道:“寶貝你看,我又赢了。”
郁晴雪渾身猛然一抽,卻無論如何都張不開嘴,甚至連眼睛都睜不開。
“實在抱歉,是我沒有看好賤内,大晚上的給各位添麻煩了。”卓風揚直起身,熟練地從懷裡拿出一盒有點厚的富春山,“一點小心意。”
“既然沒什麼,那我們就走了。”張警推開他的煙,對裡面裝了什麼心知肚明,他想了想又問,“你們家裡現在隻有你們兩個人麼?”
“是的,家裡隻有我們兩個人。”卓風揚關上房門,雖然沒有說話,但已經做出了送客的表現,“總之今晚麻煩了。”
“沒事,職責所在。”張警讓卓風揚簽了字,自己又在紙上寫了幾筆,“既然沒出什麼事,那我們就先走——”
張警的話還沒說完,唢呐嗚嗚啦啦嘀嘀叭叭的聲音在走廊裡斷斷續續地響起,《百鳥朝鳳》熱情歡快的旋律以不容拒絕的姿态鑽進每個人的耳朵裡。
張警筆尖一頓,驟然擡頭凝視着卓風揚,不打算放過他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你不是說你們家裡隻有兩個人麼?”
“啊……哈哈哈哈,我知道了,那應該是我的兒子。他内向,我回家晚,沒看到他。”卓風揚頂着張警冰冷的目光,笑容絲毫未變,“這孩子,上午回家了也不知道出來說一聲。”
“這樣……”張警若有所思地把本子夾在腋下,指着聲音來處,“方便我去見見他麼?好像是這邊?”
他嘴上雖然是問句,但眼神充滿了不容拒絕,手也已經摸索上了看起來嚴絲合縫的牆壁。
“當然,我來吧。”
卓風揚一臉泰然地打開門。
然而在背對民警的那一刹那,他的臉色卻陰沉得吓人。
即使這門就算從外面打開完全看不出任何将裡面的人鎖住的端倪,他的神經還是被狠狠地挑動了一下。
不是來自于将被發現的危險,而是來自于被挑釁的權威。
他明明把郁酌房間裡任何能發出大聲響的東西都搬走了,這唢呐他又是從哪裡找來的?
說是《百鳥朝鳳》,其實也不過是有個簡簡單單的調子,什麼花舌、顫音,郁酌全都不會。但他在聽到開門的聲音時卻依然閉着眼吹奏,好像完全沉醉在自己的世界裡了一樣。
“郁酌,你的禮儀呢?怎麼大半夜的吹唢呐?媽媽還在睡覺,聽話,不要吹了,這次爸爸不怪你。”
面對軟中帶硬的指責,郁酌卻沒有像十五歲的他那樣聽話。
卓風揚上前兩步,想把他的唢呐躲過來。
郁酌微微一彎身,巧妙地避開了他的手,順便擡起唢呐,把音口對準他的耳朵,“哇啦哇啦”大聲吹。
卓風揚覺得自己的耳膜差點被吹穿了,眼前一陣眩暈,暫時失去抓住郁酌的機會。
直到把整首曲子吹完,郁酌才睜開眼睛,淡而冷靜的瞳孔不偏不倚地對上卓風揚帶刀的眼神。
卓風揚瞳孔不受控地猛然緊縮。
那一刻,他覺得有什麼好像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