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退役的時候郁酌不過剛剛在米祁呆了手底下八九個月,就這還得算上因為骨折請假的半年,所以一直很生疏地喊他“教練”,但等十九歲被撿回去之後,他們的關系突飛猛進,稱呼也從“教練”升級到了“米哥”。
說起來“米哥”才是他喊了好幾年的稱呼,隻不過現在喊對米祁來說可能會有點怪怪的。
米祁沒有立刻讓郁酌複訓,而是讓他明天再正式開始。
郁酌也樂得有空整理整理,跟着賴曉雲與米祁道别。
臨走的時候,米祁猶豫半天,終于開口:“那個……不好邀請第一次見面的人到家裡去的,不安全。”
“嗯?”賴曉雲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和自己說話,想解釋點什麼,但話在舌尖上轉了個圈兒,出口成了,“啊……哦,知道了,謝謝。”
郁酌多看了米祁一眼,接着就被賴曉雲一把薅回家吃了點東西,然後去買新的床上用品和其他生活用品。
畢竟她已經打算把郁晴雪和郁酌放自己家裡養着了,什麼都不準備可不行。
賴曉雲家是她趁房價還不高的時候用全副身家買下的三室二廳老破大,本來是正好一人一間屋,但郁晴雪非要和賴曉雲一起,她的東西就都搬進了主卧,留郁酌自己住次卧。
等所有東西都收拾好,已經到了晚上,賴曉雲蒸了個紫薯,上面澆了層檸檬汁,很清淡,沒有絲毫油脂,一人一個盤子端上餐桌,招呼道:“好了,都過來吃食兒!”
即使退役了十多年,她的飲食習慣還是和在役時差不多,并沒有放縱自己,所以身材還是保持得很好,三十多歲的人看起來還和二十剛出頭差不多。
一邊吃,賴曉雲一邊問郁酌的計劃,郁酌想了想說:“好好上學,好好滑冰吧。”
賴曉雲贊同地點點頭:“是該這樣,那你想住到省隊裡去麼?”
“可能不住吧。”郁酌看了眼郁晴雪,“媽媽這樣,我還是有點放心不下。”
“不住就不住,反正咱家離哪裡都很近。”賴曉雲把最後一勺紫薯放進嘴裡,想了想還是有點擔心,“不過其實在省隊裡住也不錯,你可以多交點朋友,想住的時候搬過去就好了。”
她自己是從省隊裡出來的,知道小孩子的關系很單純也很複雜,誰和别人不一樣,誰就有可能被有意無意地排除在外。
她直覺郁酌以前在省隊可能沒有什麼走得近的朋友,具體表現在今天他們在那裡一上午,也有閑站着的時候,但路過的小孩一個來主動和郁酌打招呼的都沒有。
郁酌搖了搖頭,說:“沒事的,我會處理好的。”
賴曉雲對上他沉靜的目光,莫名地覺得他的确不是在寬慰自己,他真的有信心把這些關系都處理好,也就把心放回了肚子裡。
話雖如此,她第二天還是早早起來,做了五盒既富含維生素和膳食纖維、飽腹感很強、熱量又極低的蒟蒻果凍,讓他一盒帶給米祁,剩下的分給小孩們吃。
郁酌接過五盒果凍,并沒有立刻進省隊訓練場,而是繞着它轉了一圈後從後街駛向警局,正好在警局門口碰到要往裡走的張警。
張警正叼着一張雞蛋餅,一看到郁酌,立馬把剩下的雞蛋餅裝進小塑料袋裡,努力把嘴裡的咽下去,含含糊糊地問:“怎麼了?”
“不急,您先吃。”
“沒事,你先說吧。”他打量了一眼郁酌,少年穿着一身運動裝,車簍子裡放了個不知道裝了些什麼的大包,看起來頗有點分量,旁邊還塞了個大黑塑料袋,看起來像是裝了五個盒子,“你這是要去哪裡麼?”
“嗯,我一會兒去複訓。”郁酌心情頗好地彎起眼睛,用下巴點點車簍子,矜持地說,“這次來主要是想給您點東西。”
他一邊說一邊從衣服内袋拿出本子,遞給張警:“這上面的一些線索可能對您有用。”
張警接過來一看,上面全是一些人的住址,還畫了好幾張關系圖。
“這是……我知道的他幹得不是很光彩的事情。”郁酌輕輕歎了口氣,“有些人……可能過得不是很好。”
張警立馬嚴肅了臉,把本子仔仔細細地放好:“你放心,我會好好調查的。”
“嗯,我相信您,張叔叔。”郁酌笑起來,又拿出塑料袋裡的盒子遞給張警,“我幹媽自己做的蒟蒻果凍,您拿一盒嘗嘗?”
本着“不拿人民一針一線”的原則,張警拒絕:“我有吃的,你自己吃吧。”
“做了很多呢。”郁酌強硬地塞了一盒給他,“那天有個很好的姐姐還給我倒了果汁,我也想謝謝她的。”
剛倒出模不久的果凍被裝在透明一次性盒子裡,果凍底不動,但上半部分卻随着郁酌的動作“duangduangduang”地左搖右晃,很有彈性,五顔六色的,一看口感就很不錯。
張警咽了口口水,原則在這一刻灰飛煙滅。
他想:哎呀,這可是小群衆大清早好不容易騎着車送來的心意,再說了還要分給别人呢。
他笑呵呵地收下了,看着郁酌大包的形狀問:“是要去玩輪滑麼?”
郁酌搖搖頭,手腳輕快地把大包放回車簍子:“不是,這是花樣滑冰的冰鞋,我這會兒要去訓練啦。”
“哦哦哦,那你快去吧,别遲到了,加油啊!”張警催他,“你的事情交給我,你放心就好了。”
“好嘞!”郁酌長腿一伸跨上車,揮揮手道,“那張叔叔,我走啦!”
“路上小心!”張警笑眯眯地目送郁酌離開。
自行車揚起一串清脆的鈴聲,清晨的陽光透過夏日蔥郁的樹葉斑斑駁駁地灑在少年人的背上,大包的拉鍊随着車身的運動不停搖晃,金色的光在上面閃耀。
這一次見這孩子,他眼裡的不安和警惕散去了很多,看着也有幾分少年人的模樣了。
看來他是遇到了什麼好事,或者是要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了吧。
不過……
“花樣滑冰……花樣滑冰……”張警一邊端着郁酌地心意往警局裡走,一邊暗自念叨,“怎麼聽着這麼耳熟?”
他腳步一頓。
對了,難怪他第一次見郁酌,就覺得這孩子看起來有點眼熟。
之前他看電視的時候一不小心調到一個地方台,上面正在轉播體育比賽。對體育賽事沒有什麼興趣的他本來想調走,但他女兒看到屏幕上的孩子,死活都不讓他調。
那孩子當時是十二還是十三歲來着,穿着一身雪白的衣服,在潔白的冰面上舞動,脖頸修長,手臂纖細,像是一隻高雅的天鵝在水波微蕩的湖面上悠遊。
他聽到了解說員對那孩子的介紹——
“少年組冠軍——郁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