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律又舉着打火機往前照了照,在一群密密麻麻的人頭“蛇”中看到了敖鵬的頭。
他們目光呆滞渙散,已經沒有了意識生命的聚焦,隻是靠着怪異的本能存活着,成為這瓦子廟怪物内的一員。
陳律緊接着發現了一點怪異,有個地方說不通。那就是何歡歡和敖鵬既然已經變成了沒有軀幹,隻有一顆人頭和人皮的怪物,那麼第二天夜裡他們聽到何歡歡手腕上發出的鈴铛聲,又是怎麼來的呢?
此時面前的何歡歡高高揚起了她的頭顱,僅僅靠着脖子以下的皮支撐着擡起,眼裡空洞沒有一點光。
越來越多的人頭躍躍欲試地鑽了出來,它們以陳律和白寒時為中心形成了包圍圈,高高仰着面無表情的頭顱,嘴巴微張,做出齊聲呐喊的動作。然而他們的嘴裡發不出一點聲音來,隻能無聲地重複着一個啃咬的動作。
不知道為什麼,這些詭異的,如同蛇般躁動的人頭讓陳律突然覺得心情大悅。
他蹲下身,沖面前的敖鵬呼喚了兩聲。
敖鵬臉上還保持着剛死時的痛苦模樣,扭曲迷茫,也不知道她聽沒聽懂自己的名字,竟然真的從人頭群裡遊了出來嗎,還把頭朝陳律的方向探了探。
陳律咧嘴笑了下,像是發現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說:“敖鵬,坐。”
下一秒對方薄如一張薄紙的脖頸支撐不住了,那顆人頭便重重地落在了地上,看上去真像是坐了下來。
白寒時:“……”他怎麼看出了一股訓狗的感覺?
敖鵬将頭朝上,依舊死死盯着陳律的方向。
陳律滿意地笑笑,看到敖鵬試探地朝他遊近一些,與此同時周圍的人頭都仿佛受到了一種感召,紛紛躁動地朝兩人靠近着,即将突破火光覆蓋的範圍。
它們的嘴巴從微張到大張,從簡單的啃咬動作到流下口涎的瘋狂啃食,仿佛是想一口就将兩個人的腦袋咬下來。
陳律皺了皺眉,擡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了企圖咬他手的腦袋上。
“着什麼急啊!”陳律不滿道。
被拍的腦袋:“……”
越來越多的頭靠近,密密麻麻,在他們附近形成了好幾圈。無數雙眼睛望了過來,無數張嘴大張着湊近,沙沙聲變成了“哒哒哒”的聲音,是他們上下牙床碰撞發出的聲響。
“哒哒哒哒哒…………”
那密密麻麻的聲音仿佛一曲催人命短的交響樂,聽得陳律牙酸。
他點燃了一支煙,放進嘴裡慢慢抽了一口,随後朝面前的人頭吐出煙霧。
那些人頭像是得到了回應,越發地激動熱烈起來,它們高高仰着頭,呆滞的表情多了幾分癡醉。
敖鵬在這種引誘下朝陳律的手狠狠咬去,下一秒,陳律直接将煙按滅在了他頭上。
“呲——”的一聲,空氣中彌漫着一股頭發燒焦的難聞氣味。敖鵬扭動着身軀瘋狂後退,他身後拖拽的人皮像蛇一樣扭曲翻滾着,一顆頭也在地上摩擦來摩擦去,最後将整張臉皮都磨掉了,隻剩下血紅的肉暴露在空氣中,青黑的神經血管如樹葉脈絡縱橫着。
看到敖鵬被燙傷後,周圍人頭有的恐懼後退,有的則憤怒激昂。
然而陳律臉上沒有一絲恐懼,他眉宇間與生俱來的邪氣仿佛在此刻得到了完美的诠釋與傾洩。
白寒時站在原地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眼裡沒有那些詭異恐怖的人頭,隻有此刻籠罩在淡淡火光中的陳律一人,僅此而已。
略微收斂了一下,白寒時說:“怪物太多了,我們可能撐不到早上。”
像是為了印證他的說法,下一秒陳律手上的打火機被風呼地一吹,徹底熄滅死去。
陳律:“……”他站起身,在黑暗中看了白寒時一眼,“白醫生,下次要注意避谶啊。”
白寒時輕輕點頭:“下次一定。”
下次一定,也許沒有下次了。失去火的他們無異于是砧闆上的魚肉,任由那些黑暗裡的人頭怪物宰割。
果然,火光寂滅後,那些人頭怪察覺到威脅解除,頓時統一了戰線,肆無忌憚地遊到了兩人腳邊。
他們像一群快要渴死的魚,一呼一吸張大着口。
陳律默默閉上眼睛,無奈歎了口氣,說:“沒辦法了白醫生,這下咱們都要交代在這了。你說,我們要是都變成了人頭怪守在這瓦子廟裡,算不算是你說的永遠呢?”
白寒時将匕首歸還給陳律,不鹹不淡地說了句:“這破廟還容不下你和我。”
陳律微笑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大概是白寒時的話說到了他的心裡去。
黑暗中的人頭一擁而上,陳律幹脆利落地揮舞着匕首,不是沖着它們的腦袋,而是沖着它們身後的人皮。
隻要失去了人皮的支撐,它們的頭顱便無法自主地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