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蘇被冷水澆醒時已是黃昏,去晚茗苑一遭再回房間天色早就暗沉。
他點燃一盞燈,将方才覆到耳邊的手攤開。昏黃的燭光搖曳,影影綽綽下,一隻隻有一具骸骨的蟲子正一動不動躺在他手中心。
褚蘇盯着這隻蟲子,眯了眯眼。
前世這隻小小的蠱蟲給自己帶來了不少麻煩,他費了大氣力才把它拿出來,不過今非昔比,對于如今的他來說,葉琳月的小伎倆實在是有些班門弄斧,無法入眼。褚蘇捏着白骨蟲放到燭光下看了兩眼,下一刻,指間驟然湧現出妖冶紅光,将毒蟲碾成齑粉。
褚蘇盯着紅光,催動體内魔氣,指尖的一抹紅霎時間蔓延至整個手掌。
魔氣過于深厚,顔色一層層堆疊,最終呈現出的色澤近乎玄色,隻看一眼便令人生畏。
這是他數十年修邪道行末路得來的力量,這股力量意味着今生他不再是任人玩弄于股掌之間的草包,然萬物陰陽相生、福禍并蒂,前世這股力量在助他問鼎修真界的同時,也讓他逐漸迷失自我喪失心智,慢慢成為了一個隻會殺人放火的大魔頭。
褚蘇自認不是什麼好人,但并不好于濫殺之道,上一世他死的前幾年,魔氣已經侵入到骨髓最深處,那時候,他如同一具行屍走肉,整日瘋瘋癫癫夜不能寐,最終自控不能,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與強橫的魔功相比,褚蘇更不願意再次曆經這種時刻,所以這一世,他不能繼續在邪門外道上越陷越深,不僅如此,還得慢慢将體内的魔氣煉化散去。
他現在十七歲,還沒有正式踏上魔功的修習之途,骨骼筋脈皆是純粹無比,可如今他帶着渾厚魔氣重生而來,在魔氣淬煉下,這幅筋骨遲早會受影響,到那時,他怕又是渾渾噩噩,鮮少再有清醒的時刻。
煉化魔氣是慢慢變弱的過程,就像從水井裡頭打水,一直打一直打水源總有枯竭的一天,等到水井再也打不出一滴水,魔氣便完全寂滅,而他自身的功法也随之消失。
雖說他這個惡名昭著的邪修擁有的水井深不見底,但他不能目光如此短淺,任由力量慢慢變弱,在舊的力量慢慢消散之際,他得尋求新的自保方式。
褚蘇收起手,燭光在他眼中忽快忽慢兀自跳動,他微微擰眉,思緒如過江之鲫湧入腦海。
目前來看,增強自身力量的方法有二。一修習正道心法,二是借助符咒之術。修習正道心法褚家是指望不上了,但問道有路,若他可以通過不久之後的仙門大比,便可加入正統修真門派,順理成章修習正道心法,于他而言,通過仙門大比算不上什麼難事,另一方面,借助符咒之術,這就更算不上難事。
前世他對力量執念頗深,即使獨處高位之時也沒停止修煉,而符咒一道作為修煉的重要法門,他自然也極感興趣,頗有造詣。
雖然他研究的符咒術法皆是些不為修真正派所容的偏門禁術,但威力巨大,且不會對身體心智造成傷害。褚蘇現在行事隻關注會不會有害身心健康,并不在乎外人如何看他,因此他對這些禁術偏門毫不避諱,隻覺得多多益善。
說幹就幹,仙門大比之前,他得多畫一些符咒以備不時之需。畫符咒不需要什麼特殊的東西,隻要有朱砂筆黃符就行。褚氏雖不是什麼修真大家,但黃符這種東西,畢竟不是什麼稀罕玩意兒,褚蘇向管家申請完,受了幾個‘這小子不知道又要鼓搗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傻逼玩意兒’的眼神之後,當日便收到了好幾大包。
從收到黃符的那日,褚蘇便整日窩在房間裡,潛心畫符。
褚蘇閉門不出在常人眼裡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自從上次褚蘇陰陽怪氣了葉琳月母子二人後,褚天玄總覺得褚蘇似乎有哪裡不同了,對其多有留意,此番一打聽,更是不得了,他沒想到,褚蘇這回閉門不出竟是在屋裡研究符咒了!
在褚天玄的認知中,符咒是修習到一定程度才能夠接觸的高級玩意兒,他聽到褚蘇在房間裡畫符時,簡直是又驚訝又嫉妒,褚蘇什麼時候都有那個水平可以畫符了?!雖說褚蘇被種下了白骨蟲,他水平精進于自己實際是一件好事,但心底深處的惡念作祟,相比竊喜褚蘇能為自己的仙比帶來更大作用,他更覺無法忍受,無法忍受在不知不覺中,褚蘇都領先他這麼多了!
孟步跟在褚天玄身邊這麼多年,馬上猜到主子心中想法,撺掇道:“大少爺,我看那褚蘇最近張揚的很,竟拿了府上那麼多符紙,老爺都沒一次拿過這麼多,我們要不要去看看他到底在做什麼?”
褚天玄哼了一聲:“他還能做什麼。”
嘴上不屑,身體卻無比誠實,當晚褚天玄便領着孟步去了褚蘇屋子。
門被踹開的時候,褚蘇剛畫完一張爆破符。
褚天玄看着滿桌已經畫完的黃符,心中怒氣更勝。他走到褚蘇身前,伸手抄起一張黃符,凝神看了一下上面的紋路,發現自己連個屁都看不懂,更是氣得七竅生煙。
“你裝什麼裝?”褚天玄把手中的黃符揉成一團,扔到褚蘇臉上,“你知道你畫的什麼嗎?你會用嗎?!”
褚蘇撂筆:“我學習這些是為了大哥啊……”
褚蘇的表情是畏懼的,似乎和以前的那個慫包沒有區别,但他那雙眼眸平靜的太過分了,沒有一點情緒,沒有一絲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