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識過上次兩人吵架,褚蘇竟覺得自己隐隐已有習慣之勢,對于這二人,他不願再偏幫誰,也懶得再勸,最終隻無奈籲了口氣,在院子裡找了張竹草編的凳子坐下,支着腦袋百無聊賴看着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吵吵。
身旁清風拂過,耳邊魔音缭繞,褚蘇竟迷迷糊糊靠在凳子上睡着了。
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朦胧中,熟悉的聲音仿若隔世而來,帶他回到往事的洪流中,層層疊疊的畫面從洪流中湧現,再嚴絲合縫包裹住他。褚蘇自覺有些喘不過氣,本以為要陷入夢魇,春花清脆的聲音突兀又恰到好處地打斷那兩道聲音,自頭頂傳來。
“褚師叔,快醒醒,晚膳時間到了,衡清長老叫你們過去呢。”
“哦……好,”褚蘇揉揉眼睛,撐着手肘從竹凳上起身,“多謝。”
蘊靈仙山有統一食堂,但畢竟是拜入師門的第一頓飯,衡清非常講究地找了家小菜館。菜館建在山腳,叫有仙酒肆,酒肆招牌下面刻了行小字——“山不在高,有仙則靈”,大約就是借着詩句讨個好兆頭。
建在仙山腳下的酒肆大多時間便是接待來來往往的修真弟子,各種氣度的都見的多了去了,但店家小二在看到衡清和他的三個徒弟的一瞬間,還是沒控制住睜大了眼睛。
這……氣度也太超然,太不凡了些,與這幾人相比,之前見到的那些修士實在是有些尋常!
人總會對自己難以企及的事物産生複雜的情感,或敬重、或畏懼、或嫉妒,酒肆店家顯然是屬于第一種,小二瞅着他們,立刻把手放到身上擦了擦,笑着迎上了他們:“四位道長,來來來,裡面請。”
衡清微微點頭,要了二樓的一個雅間。
落座後小會兒,衡清開口道:“今日我們雖見過一面,但過于倉促,對我,想來你們或多或少是知道些的,但我想你們對彼此還不夠熟悉。”他為三個徒弟斟滿茶,“往後你三人常常要在一起修習,還是盡早熟悉為好,不若你們一一自我介紹下。”
準師尊開口,徒弟不敢不從,于是他們按照仙比排名,乖巧地自我介紹了起來。
現場師友弟恭,氣氛和睦,可無人知道,對于正在介紹自己的二人,褚蘇熟悉的不能再熟,尤其是姜策玉,身上有幾顆痣,長在哪個位置都清清楚楚,但這種事情不能為外人道,于是褚蘇一臉認真、恭恭敬敬、面帶微笑地聽完了介紹。
等到褚蘇介紹時,包括衡清在内,桌上的人眼神忽然都明亮了些。
褚蘇汗顔,報之憨厚一笑。
是了,雖是頭一次以衡清弟子的身份在一起吃飯,但姜策玉蕭風二人交惡已久,對彼此怕早已知之甚深,而他二人作為修真三大家中的佼佼者,衡清也必然有所聽聞,到頭來,整個飯桌上,恐怕于他三人而言,陌生的隻有自己一人。
褚蘇繼續憨笑兩聲,完了清清嗓子,正經道:“師尊好、各位同門好,我叫褚蘇,來自江州,平素喜愛看景、畫符,不太愛出門,之前沒怎麼和人深交過,非常有幸拜入師尊門下,于姜蕭二位公子一同修行,往後請多多關照,一同進步。”
一絲不苟、非常典型的自我介紹。
隻能用四個字評價——
無趣至極。
完全辜負了幾人的期待。
“……”
靜默片刻,還是蕭風打破沉默:“好、好。褚公子當真是青年才俊,年紀輕輕就善于符咒之術,我于此道是一竅不通,真是相形見绌了。”
褚蘇道:“不敢當不敢當,我修為不精,隻能花費時間鑽研些旁門左道,況且于符咒一道我亦不擅長,隻略懂一二罷了。”
衡清笑了笑:“不必謙虛,仙比中你的表現我可是看在眼中。”
褚蘇道:“不敢當不敢當,運氣好罷了……哈哈。”
褚蘇的推脫之詞或許能騙到蕭風衡清幾分,落到姜策玉耳中卻是格外刺耳,他用拇指和中指拖着茶杯轉了轉,而後用食指輕點杯沿,道:“我有一惑,不知褚公子能否為我解之。”
在師尊面前,倒是少了那股纨绔勁兒,言辭談吐間真裝出幾分世家公子的樣子。
褚蘇有點想笑,到底是忍住了:“但說無妨。”
“不知褚公子的符咒之術從何學來?今日有幸得見,實在好奇。”
褚蘇自然不可能說是前世從某些禁書中學得的,他咳了一聲,裝的有點不好意思道:“這咒是我自創的。”他撓了撓腦袋,“我并非自大,但各位有所不知,我實際是個發明派,自創過不好稀奇古怪的東西,今日用的‘爆破符’算是比較成功的發明……”
說完,褚蘇老臉一紅,心中真覺不好意思,他哈哈笑了兩聲,斜着眼睛去看衆人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