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倒茶的男人聽到動靜轉過頭來,左右看了看,最後疑惑道:“這位公子是在喊我嗎?”
林語靜聽着這生疏的話語,又看向那人與自己兄長有八分相似的容貌,整個人逐漸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笑着扯了扯嘴角:
“不好意思,是我認錯了人,請問,是你把我從雪地裡救回來的嗎?”
那人把倒好的熱茶遞到林語靜手上,炙熱的溫度透過茶杯傳遞到手上,他輕輕一笑:“嗯,本來我還以為地上怎麼會有一攤血,走近一看,才發現是你的衣角露在外面。”
林語靜喝了口熱茶,他倒不怕男人下毒,畢竟自己本來就想死,他隻是有些好奇:“你為什麼要救我?”
男人有些無奈:“我覺得,想必一般人看到有人倒在雪地裡,應該都會選擇救吧。”
“而且,我很少在這個山裡見到人。”
他的手指在茶杯壺口處摩擦着,低垂着腦袋一時有些看不出面上的神情,但說完還是擡頭朝着林語靜輕輕勾起嘴角,一副溫和的表情。
林語靜卻有些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自己被封子言帶到上界一段時間,所謂天上一天地下一年,林語靜早已不知道現在下界是何等光景。
但林語靜知道的是,在他被帶走之前,妖族、修士、魔物的出現打破了世間一直以來的平和,而自己當時選擇護好最後一波普通人,然後就想去跟随父皇母後的腳步,再然後就被封子言帶走了。
腦海裡不由得想起了一些往事,那些記憶如同陶瓷碎片一般,隻是回憶就讓人覺得頭疼,林語靜連忙收回思緒,擡眸看向面前的男人。
說來也巧,男人這一張臉,長得和自己兄長有八分相似,也難怪自己一睜眼會認錯人。
隻是他并不知道這人是不是皇兄的轉世,要知道君上和仙尊都沒找到自己皇兄的轉世,總不能自己剛掉落下界,運氣這麼好的就碰見了吧。
林語靜沉默地攥緊了手裡的被子,男人看他沒有說話,也沒有繼續跟林語靜聊天,而是說:“那你先好好休息,屋裡燒着的碳不多了,我去屋外再拿些。”
男人打開房門,屋外的風雪夾雜着往屋内砸了進來,林語靜下意識眯起了眼睛,卻看見男人擋在門口,沒有讓屋外的風雪落進屋裡,如同小時候兄長替因為貪玩而染上風寒自己,在門口擋風一般。
林語靜抿了抿嘴唇,反正都被救了,雖然不清楚男人到底是何身份,但就憑這莫名的熟悉感,他有了些許其他想法。
他站起身推開門,感受到這撲面而來的涼意,林語靜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注意到不遠處男人投來的視線,從儲物戒裡取出符咒,直接施法把那些,需要男人一下午時間扛取的柴火傳到了木屋裡專門屯放的角落裡。
林語靜看着快步走來的男人,故作深沉地問道:“如你所見,我其實是個修士,既然你救了我,那你有什麼想要的嗎?”
“我可以滿足你一個願望。”
男人柔和地笑了笑,仿佛對林語靜會使用法術這事并不吃驚,甚至好似對林語靜的話也不是很在意,有種早已看開的平靜。
他先把林語靜帶回屋裡:“那這位修士,外面天寒地凍,我們進屋裡說吧。”
這個反應是林語靜完全沒想到的,明明自己離開前,修士這個身份還挺吃香的。
他下意識咬了咬嘴唇,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林語靜的窘迫,男人有些無奈地笑了笑:“現在修士如同地裡的大白菜,前幾日我砍柴時,還看到一些修士從我的頭頂上飛過。”
林語靜摸了摸鼻子,小聲地“哦”了一聲。
林語靜的反應好似逗笑了男人,他笑着搖了搖頭:“不過你還是我真實碰到的第一個修士。”
林語靜瞪大眼睛:“那你有什麼願望?”
男人思索了片刻,眼神漂浮一雙眼眸不知道在透過窗戶看向何處:“那我想去一趟京城。”
說完,他連忙找補了一句:“我想去參加科舉考試。”
一聽願望這麼簡單,林語靜連忙滿口答應了下來,隻是下一瞬就反應過來,有些尴尬地問道:“對了,現在的京城還是在故都嗎?”
男人一時沒聽懂:“故都?”
林語靜随口扯到:“我是在建武年間閉關的,所以我想問一下,現在的京城還是那個嗎?”
男人點了點頭:“自然還是。”
林語靜還想再問些什麼,但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目睹到男人有些打趣的眼神,林語靜嘴硬道:“我們符修是這樣的,身體弱一點很正常,那我們修整好就出發,你看看有沒有什麼要帶的東西。”
說完,林語靜又打了一個噴嚏,面色泛着有些病态的紅色。
男人輕輕地“嗯”了一聲,瞥見林語靜這副病秧子的樣子,沒有取笑什麼,隻是說:
“我前幾日剛摘的草藥,我去給你煮一碗吧。”
林語靜躺進被子裡,突然意識到,早知道下來的時候把封子言送自己的東西都帶上了,藥丸可比苦死人的藥湯好多了。
隻是哪有那麼多知道,現在的林語靜就打算把這個男人送到京城,滿足完他的心願,自己就換一處地方尋死,這次一定穿一身白衣,不會再讓人發現了。
不過有一說一,直接死可比染上風寒躺在這裡要舒服多了。
林語靜抽了抽鼻子,捂緊了身上的被子,明明自己的身體根本受不了普通棉絮做成的被子,一旦蓋了那種被子,自己身上就會起紅疹甚至是頭暈腦熱。
但奇怪的是,自己被這個男人撿回來之後,也沒有換過被子,但困擾自己許久的體質問題卻一直沒有出現。
林語靜明顯覺得有哪裡不對,要知道,在荒郊野嶺,而且剛剛出門施法那一瞬,自己很明顯地看到整個山頭隻有男人這一戶人家。
這種人家怎麼會用這麼好的被子呢?
林語靜熱成漿糊的腦袋在那裡瘋狂思索着,但很快就沒有了思索的力氣,被自己體溫捂熱的被子溫暖舒服,男人又在自己腳邊放了個湯婆子,本就頭昏腦脹的林語靜逐漸睡了過去,全然沒注意到,當男人的手無意間碰到自己腳踝的時候,自己袖子裡有個東西閃爍了兩下。
而男人把煮好的湯藥放在床頭,目光轉向躺在床上的林語靜,他有些愣神地盯了半瞬,過了許久才擡腳轉身離去,輕輕掩上了木門。
而一條小蛇正趴在屋檐上,冷着臉靜靜看着底下的一切。
隻有在目睹到躺在床上難耐呼吸的林語靜後,才會晃一晃小尾巴吐出一小瞬的紅信子,施法在林語靜的額頭上,放了一塊沾着水疊好的毛巾,等男人推門進來的時候,又會把毛巾施法變不見,轉而開始目不轉睛地盯着男人與林語靜之間的動作。
一個下午很快就過去了,林語靜是在第二天辰時醒的,一覺醒來,估計是在被子裡發過了汗,林語靜感覺自己身體已經好了一大半。
在男人把藥又熱了熱端過來的時候,林語靜本想擺手表示不用喝了,但在看到男人一臉微笑的表情下,林語靜莫名想到了自家兄長,從前他也是這樣看着自己喝藥。
整個家裡可以說是,除了嚴格強迫自己學習的太師,自己最怕的就是自家兄長。
畢竟他寵是真寵,但他如果說要打你,那他絕對是認真的。
所以在男人的注視下,林語靜害怕地又打了個噴嚏,原本說身體已經痊愈的大話不攻自破,最後隻能把碗裡的藥一飲而盡,最後整張臉擰巴起來,變成了一張苦瓜臉。
不過男人真的是什麼都準備好了,他把一顆冬瓜糖放到自己的手上:“這邊附近沒有集市,隻有我自己做的冬瓜糖。”
林語靜想也不想就塞進了嘴裡,甜滋滋的糖塊很好的彌補了自己口腔裡的苦味。
兩個人又休整了一下,确保東西都帶好後,兩個人出發了。
換了一身白衣的林語靜,有些疑惑地看着隻是關上門,并沒有挂上門鎖的大門,疑惑道:“你不用鎖起來嗎?”
男人淡定地搖了搖頭:“值錢的東西都帶走了,其餘東西也不怕被偷,更何況我這裡很少有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