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承祉果然不信,盯着他半晌,咬牙切齒道:“撒謊!”
話音剛落,蘇遐州臉上就挨了魯王掄過來的一巴掌。
能當街毆殺平民的閻羅王果然不是白叫的,蘇遐州被他打得翻倒在地,還打個滾才停下來,耳中嗡嗡作響,眼前金點亂閃,半邊臉又疼又麻。
心下忽然平靜下來。
他勉強爬起來跪好,就聽太子道:“自己滾回東宮門口跪着!别讓本宮再看見你!”
蘇遐州跪在東宮門口的磚石地上,終于确定了兩件事:
第一,太子此人,小肚雞腸,多疑善變,絕非良主。
第二,他的多疑和小器,被楚鳳歌玩弄于股掌之間,随随便便就可勾起,而楚承祉雖說身份尊貴,還有皇後和荥陽鄭氏撐腰,卻全然奈何不得楚鳳歌。
楚承祉,根本不是楚鳳歌的對手。
一整日水米沒打牙,又挨了打,蘇遐州有些昏昏沉沉,不知跪了多久,忽聽身後一人笑道:“蘇高班,跪着呐?”
蔫巴巴地擡起頭,蘇遐州才發覺日頭竟已經偏西,暖融融罩在款步而來的楚鳳歌身上。
他額上地傷口依舊沒有包紮,手上提着個食盒,正歪着頭笑嘻嘻地看着他。
蘇遐州啞着嗓子道:“殿下,來啦。”
他改了稱呼,喚的是“殿下”而非“六殿下”。
楚鳳歌詫異地挑了挑眉毛,道:“真聰明啊,蘇遐州。”
蘇遐州回了他一個有氣無力的笑容。
楚鳳歌上前一步,單手抄到他腋下一提,就将他提的站起身,道:“别跪了,一起進去吧。”
說着,将手裡的食盒往他手裡一塞:“拿着。”
蘇遐州瞪着手裡多出來的食盒,從在太液池看到皇後的一瞬間,蘇遐州就已經想明白楚鳳歌想幹嘛了。
潑太子一身墨,就是為了讓他去找鄭皇後給他撐腰,然後讓他們在必經之路上捉到自己和楚鳳歌的“奸情”。
就算太子還因為意氣不肯放蘇遐州,鄭皇後也是一定不答應的。
雖然被當成棋子撥弄來撥弄去的感覺并不好,但蘇遐州必須得承認,他有點佩服楚鳳歌,在場所有人的想法、反應,他算無遺策。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東宮正殿,明德殿的大門。
明德殿的确是比千秋殿富麗堂皇得多了。
然而大約是仆從都被遣開了,殿内空蕩蕩的,配上豪奢的裝飾,卻有一種陰森的莊重。
鄭氏一身皇後冠服,已經在上首坐了,她身後侍立着兩個死魚一般的老嬷嬷,太子緊挨着她坐在下首。
見他們來了,鄭氏眼皮也未擡一下,帶着幾分蔑然的嫌棄道:“坐。”
楚鳳歌謝都沒謝一聲,一轉身大喇喇在紫檀椅上坐了,笑容可掬道:“母後喚兒臣前來,所為何事?”
蘇遐州趕緊溜到他身後站好,在心底撇嘴:裝,接着裝,這時候又開始裝純唱聊齋!
鄭皇後一個字都懶得多說,簡潔道:“蘇遐州,你領回去。”
楚鳳歌沒有絲毫意外,挑起一邊眉毛,朝鄭皇後身邊的太子勾起一個挑釁的微笑。
我說了,你怎麼把人搶走,我就讓你怎麼原樣還回來。
楚承祉顯然也想到了楚鳳歌的口頭戰書,臉上頓時挂不住,憤憤地叫了一聲:“母後!!!”
鄭皇後皺着眉,威嚴呵斥道:“還嫌不夠丢人麼?!”
“他可以不要名聲,和身邊内宦不清不楚,你身為東宮太子,國之儲君,如何能留這樣品行不端之人伺候在旁?”
“若不是我對宮人下了封口令,你的名聲隻怕也早就給帶累壞了!”
“不想着挽救彌補,還在這裡跟他争一個卑賤奴婢,承祉,我平日的教導,你到底有沒有放在心上!”
楚承祉挨了訓斥,一張臉漲得通紅,咬着牙,一言不發,用目光死死紮向楚鳳歌。
楚鳳歌卻還像個沒事人似的,大概是受皇後的冷言冷語、明嘲暗諷多了,已經金剛不壞。
他從容站起身,依舊是那副嚣張得惹人厭的笑容道:“看來母後和太子哥哥心情都不大好啊,莫非是舍不得把蘇高班還給我?”
他從蘇遐州手中接過食盒頓在桌上,道:“既然如此,這盒點心,就當是兒臣拿來贖蘇高班的謝禮好了。”
楚承祉忍無可忍,怒道:“你當這是什麼地方!誰稀罕你一盒破點心!”
鄭皇後就要淡靜得多,她嫌惡道:“什麼腌臜東西,也往本宮面前湊。”
她轉頭對身後的嬷嬷道:“你們拿下去分了吧。”
那老嬷嬷恭順彎腰道:“這樣的髒東西,咱們東宮沒人看得上,不如拿出去喂狗。”
這話實在是有點難聽了。
楚鳳歌居然沒還嘴,他收斂了笑意,抿着唇,隻是站在原地聽着她們一唱一和,極盡嘲諷。
鄭皇後徐徐飲了一口茶水,道“難怪祉兒沾上了要生氣。須知有些東西本就是上不了台面、看一眼都嫌髒的,居然還妄想與我兒一争高下,真是,”
她塗着胭脂的紅唇緩緩吐出八個字;“狂犬吠日。無知無恥。”
楚鳳歌的臉色,蘇遐州已經沒眼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