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遐州點頭道：“印象深刻，其實我當時想說，思飛你難得有這麼聰明的時候來着。”

段逸臊眉耷眼道：“還是你了解我，這根本不是我發現的，是我手下一個副官看出來，閑聊時候跟我說的。”

“結果我前腳給你送了那毒藥的結果，後腳宋玉和就死了。當時我覺得不對，回去就發現我那個副官，他人不見了！連藥鋪郎中傳說也回老家去了！”

“小州兒，我總覺得我們被人坑了！”

蘇遐州本來不想跟段逸說這些，但他既然已經自己想到了，也就不需隐瞞。

他道：“的确，現在回想，你手下副官提醒我們幕後還有黑手，就是為了讓我們追查幕後真兇，以此拖住我們，不馬上将證據遞上去，好給他們赢得殺人滅口的時間，徹底斬斷自己和鄭皇後之間的瓜葛。”

出于某種微妙的心虛，以及楚鳳歌對此事漠不關心的态度，事情過去後，蘇遐州再也沒提起過追查真兇的話題。

但不提，不代表他沒想。

實際上，他不但想了，而且想得絞盡腦汁、寤寐思服。

因此現在說起來，真是絲絲入扣，聽得段逸瞠大了眼睛，半晌，倒吸一口涼氣，喃喃道：“我的老天爺……這人也有點太神通廣大了罷？！”

雖說他沒有流露出來，但憑着蘇遐州多年對他的了解，這個從不在勾心鬥角用心的段思飛，多少是有點被這天羅地網一般的陰謀吓住了。

于是半是分析，半是安慰道：“盡管眼下線索全斷，但幕後之人為了斬斷線索，動用了你身邊的人，又殺了朝廷命官、大内宮女封口，反而暴露了實力、實打實證明了自身的存在。”

他拍拍段逸的肩膀道：“隻憑我們幾個人私下調查，就能逼得這位通天的人物頻頻出手，也算是咱們略勝一籌了。”

段逸還有些回不過神，追問道：“照你看，這兇手到底是什麼身份？”

蘇遐州道：“能有如此人脈的，除了幾位皇子，就隻有四大家族那幾位實權派，奈何我對朝堂知之甚少……嗯，猜不出來。”

段逸一臉絕望的可憐相。

正相顧無言，忽聽假山後，一人鼓掌道：“精彩，實在精彩，本宮竟不知道，蘇高班心思缜密滴水不漏，竟連衙門裡斷案的也自愧弗如啊。”

這道聲音并不如何高，甚至含着微微的笑意，卻好似一柄大錘在蘇遐州的太陽穴狠狠掄了一記！叫他頭腦都有些發蒙！

暗處轉出一個人，負手盯着蘇遐州道：“蘇高班，原來那天你問我是否懷疑背後另有真兇，實是在試探我啊。”

他又逼近了一些，旁若無人地捏起蘇遐州的下巴，笑眯眯道：“那時候你就拿到段逸的回報了，是不是？”

蘇遐州手腳冰涼，被他盯着捏着，一個字也答不出來。

楚鳳歌他不講武德，居然偷聽他和段逸的談話！而且看樣子，該聽的不該聽的，他是聽得一字不漏！

段逸連忙挺身而出道：“殿下，是臣跟蘇遐州說——”

“本宮和自己殿中人有話要說，段将軍，識相點，自己回避吧。”

楚鳳歌頭也不回，口氣是近乎威脅的不耐。

蘇遐州怕段逸為了他得罪這個祖宗，不斷給他使眼色示意自己沒事、趕快走，睫毛都眨斷了幾根。

段逸雙手攥拳，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被蘇遐州的眼神“催”得不情不願，無奈看着他被抵在假山上，隻得低聲道：“臣……告退。”

等他走的看不見人了，楚鳳歌那一絲掩飾的笑意頓時消失無蹤。

含情眼中怒火大熾，幾乎将假山上的枯藤點着。

蘇遐州後知後覺想起來，那天楚鳳歌還專門對他說：“你最好别騙我。”

楚鳳歌最恨别人騙他。

完了。

完蛋了！

果然，暗影之下，楚鳳歌咬牙切齒、滿是憤怒道：“蘇遐州！枉我這麼信任你！！！”

眼看着對方高高揚起拳頭，狠狠朝自己砸下來。

蘇遐州瑟縮着，無處可躲，心底哀嚎，索性閉上了眼睛，準備挨揍。

“轟”的一聲。

蘇遐州豁然睜眼，就見那拳頭居然擂碎了山石，從他頰畔，深深插進假山之中！

楚鳳歌就着這個姿勢，頹然垂頭，兩邊的額發滑落下來，遮住了他此時的神情。

他不知是不想看，還是不敢看蘇遐州的臉，半晌，才從發絲之下問出一句：“先生，為什麼要騙我啊？”

語氣盡是受傷。

蘇遐州頓時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壞事，整顆心都跟着揪起來。

擡手幫楚鳳歌将垂下的一縷頭發挽到耳後，他歎息一般道：“臣知罪，請殿下，責罰臣罷。”

楚鳳歌擡起頭，深深看了他一眼，這目光太過複雜，以至于蘇遐州全然沒看能懂他的意思。

他道：“我不想罰你，我隻想聽你解釋！先生，告訴我，為什麼，連你要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