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格魯鎮,神國邊陲小鎮。
神都的馬車第二次光臨這裡,遠處的白色尖頂教堂發出低沉的鐘聲,鎮上的居民跪在街邊。
畫着繁複彩繪描金邊的馬車停在廣場中央,下來幾位身穿白衣鬥篷的使者。
他們左手捧着金碗,走到居民面前,示意他們将擁有的财富放入碗中。右手像模像樣地拿着一根柳條,在貢獻财物的居民頭上象征性地掃過。
“神會祝福你。”
隻是這樣一句幹巴巴的祝福語,有些居民就激動地流下眼淚,俯身親吻大地,願意獻出自己所有的金銀。
但更多的居民是麻木,他們木然的臉看着那些神使,隻希望他們拿了錢财盡快離開。
祝堯就在這些麻木的居民之中,他披散着一頭微卷的金色長發,穿着白色棉麻長裙,臉龐因為營養不良沒有什麼肉從而顯得下颌線條流暢,赤着腳跪坐在地上,像一位恬靜的女孩。
他沒有金錢,所擁有的隻有一枚沙金發夾,是一位賣藝的先生路過薩格魯小鎮看見他的金色卷發時送給他的。
他伸出手,把那枚沙金發夾放進金碗中,跟金碗純正的顔色相比,沙金簡直灰暗的像剛從土裡淘出來。
祝堯聽到一位使者發出嗤笑的聲音,但他隻是低着頭把手收回來。
他吐了口氣,暗暗地想,這種日子很快就要結束了。
幾日前,驿站的信使騎着馬來到祝堯門前,将一封信遞給他。
是神國第一神學院的回信,通知他已經被約撒爾第一神學院錄取。
這是無上的榮耀,意味着隻要他順利從神學院畢業,就會成為一位受人尊重的神使。
那些神使收斂完财富終于餍足地駕着馬車離開。
富人高興于自己得到了神的祝福,紅光滿面地回家,窮人則滿面憂愁,他們捐出去的财富對家庭很重要,然而不得不獻出去。
因為神創世人,人應該向神供奉一切。
他們站起來,嘴裡說着:“約撒爾的路那麼遠,他們是怎麼那麼精準的來到我們這‘搶錢’。”
“噓,噤聲!神會聽到的。”有人在人群裡小聲警告。
人群一時間靜默下來,接着有一個孩童尖利的聲音響起:“神會聽到!神無處不在!教廷就是這樣壓迫我們的,神如果真的無處不在,利亞修女怎麼還會疾病纏身,她快死了,怎麼沒有神來救她。神難道隻會拿錢讓那些神使吃喝玩樂嗎!”
他是一個外表十分伶俐的棕發男孩,十幾歲,帶着那個年紀特有的微胖。臉頰上有星星點點的雀斑,深綠色的眼睛,穿着普通的藍色背帶褲,上身穿着漿洗泛白的黃色汗衫。
“利坦維,不要那麼說話!”男孩的媽媽拽了一下他的背帶,扯得他向前踉跄一步,接着神情緊張地看向那群富人的背影,生怕沒走遠的人聽到這種不敬的話。
利坦維圓溜溜的臉生氣的團起,小聲說:“我才不相信有神呢!”
神國統領南陸,它的主城是約撒爾,另外有數個副城,統治神國的王廷與教廷就在約撒爾,是著名的金銀窩,二者分衡抗禮,也是整個國家最富有之人的聚集地。
而這裡——撒格魯,它隻是其中一個副城的小鎮,在神國領域的最邊緣,貧窮且閉塞。
祝堯在人群中沉默地站起來,并沒有說話,他蒼白瘦弱的腳踝踩在黃色的沙土地上,讓人擔心他邁出一步去腳踝就要折斷。
利坦維從一旁擠過來,湊近他的耳邊輕聲說:“我從喬伊斯那拿了一些藥,待會我們一起走。”
祝堯拍一拍白裙子上沾的沙土,皺起眉同樣輕聲說:“你又去喬伊斯的藥店偷竊了?”
還沒等利坦維說話,兩隻大手分别從後面拍在了他們肩膀上,祝堯與利坦維同時僵立住。
喬伊斯的豪邁聲音在耳邊響起:“嗨!小家夥們,有空和我一起去打棒球嗎?”
祝堯緩緩回頭,對着那張和藹熱情的臉,輕聲說:“謝謝您,喬伊斯先生。我要回去照顧母親了,希望下次能和您一起玩。”
“哦,好吧。”喬伊斯遺憾地收回了手,接着問利坦維:“那你呢?小胖。”
利坦維先是辯駁:“别叫我小胖!”然後又心虛地說:“我也要去看望利亞修女。”
“好吧好吧!那我就隻能和無趣的大人們一同打棒球了。”喬伊斯無奈攤手。
送走喬伊斯,祝堯與利坦維面面相觑,互相面上都有絲尴尬。
祝堯說:“不要再去偷喬伊斯的藥了……”
利坦維:“好吧,我的确也有點愧疚……”
利亞修女是鎮上教堂的第一位修女,也是祝堯的母親,鎮上很多孩子出生時都是她給孩子們做洗禮,她是孩子們的教母,大家都很喜歡她,因為她美麗又溫柔。
隻是她不幸感染了胃病,修女的積蓄很少,又大都用在治病上,在這個小鎮上,藥隻能延緩死亡,而不能治愈這種大的疾病。
祝堯便一邊學習神學,一邊通過兼職賺點微薄的薪水用來給利亞修女買藥。
隻是有時候錢不夠,他會去山中挖些草藥賣給喬伊斯的藥店,偶爾還會自己研究一下,為此他特意鑽研了一本關于草藥病理方面的書籍。
“祝堯,你怎麼沒有穿鞋子,還穿着一件裙子。”利坦維看向他的腳,瑩白的腳趾站在黃色沙土地上,塵土沾染了每一根腳趾縫。
祝堯拒絕了利坦維想把自己的鞋子脫給他穿的舉動,難得有些窘迫地說:“我隻是今天剛好把衣服和鞋子洗了,沒想到約撒爾的神使突然到來,隻能匆匆趕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