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文先生睜開眼來,看見祝堯吞咽的脖頸。
他突然問:“祝堯,你收到了約撒爾神學院的錄取通知了對嗎?”
“嗯。”祝堯完全不意外他會知曉,德文先生對這個小鎮總是了如指掌的,他放下高腳酒杯,“我需要到約撒爾去為母親治病,聽說那裡的醫療對神職人員免費,而且對神學院的學生也十分優待。”
“啟程時間是否已經定下?”
“一個月後先生。”
德文先生流露出一絲哀傷的神色,“我很遺憾,到時候你就會離開我,我再也不會聽到那麼美麗的聲音了。”
祝堯真誠地笑笑,“我很感謝德文先生您願意将這份輕松的工作交予我,如果您不嫌棄的話,在學院放假後我可以回來免費為您念書。”
“當然!一位将來可能成為神使的人來為我念書這該是一件多麼榮幸的事情。”
德文先生伸出他那雙養尊處優的手,握住了祝堯放在桌子上的手,這個動作讓祝堯有些驚訝。
這顯然有些逾矩了,德文先生從來沒有做過這麼出格的舉動。他想抽回手,卻被那雙手牢牢禁锢住了。
“德文先生……”
德文先生說:“我親愛的祝堯,從第一次遇見你我就覺得你是個特别的孩子,堅強而美麗。我一直在想如何接近你才會不那麼突兀,後來終于有了經常相處的機會,但是突然得知你要離開,我真的非常難過。”
“你願意和我一起生活嗎?”他誠懇地問。
德文先生曾經有過一任妻子,沒有子嗣,後來妻子病逝,他帶着龐大的财富獨自一人來到撒格魯獨居至今。
祝堯還是不明白:“可我是位男性啊先生!”
他雖然有一頭長發,但是身體特征還是很明顯的少年模樣。
難道是這身裙子讓他誤會?早知道他還不如穿那潮濕的衣服,祝堯懊惱地想。
“我對你的愛沒有性别,它也不是阻擋我愛意的理由。”
德文先生繞過桌子對着祝堯單膝下跪,那身昂貴的西裝扯出褶皺。
“祝,如果你願意跟我在一起,我的所有财富都是你的,你将是我生命中的唯一。我可以出錢治你母親的病,答應我好嗎?”
祝堯由剛開始的錯愕逐漸平靜下來,他對這個跪在自己面前的富豪沒有那種異樣的感情,對他的深情告白同樣并不感動。
他斷然拒絕:“不,兩個男人之間是沒有愛情的,神會唾棄迷途者,最後的下場将會被架在火堆上焚燒。”
“神會原諒并祝福我們的,沒有什麼能阻止兩個相愛的人,愛情是最偉大的免死牌。”德文先生十分殷切。
“但我們并不相愛,我隻是為您工作來獲取應有的報酬,如果您懷着這樣的心思的話,那很抱歉,德文先生,以後我不會再來了,祝您安好。”
祝堯收攏起裙邊,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緒,起身準備離開。
德文先生站起身拉住他的手腕,這使得祝堯像個兔子一般險些跳起來。
他們離開露台,在卧房裡拉扯。
德文先生是個有力量的中年男人,而祝堯因為營養不良身體柔弱。
“你真的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嗎?”德文先生十分失落,他雙手握住祝堯的肩膀,盯着他那雙無情的黑色眼睛。
“您應該找一個年齡家世地位都與您相似的富豪女性,而不是一個貧窮的年幼的男性。”祝堯如今還不到十八歲。
“你是嫌棄我年紀大嗎?”
聽到這話,祝堯看向德文先生,歲月沒有在他臉上留下多少痕迹,他斟酌着開口:“隻是我們不合适,先生。”
他推開德文向門口走去。
似乎是他的話刺激了那個本來儒雅的先生,德文又追上來糾纏,祝堯一個不察腳絆在旁邊的桌腿上。
頓時摔在一旁的床尾,長裙掀起,露出細白的大腿。
這一幕落在德文先生的眼裡不由得讓他心猿意馬,作為一個寡了多年的鳏夫,他對一直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祝堯抱有的心思早就填滿了内心深處的陰暗,所有的儒雅不過是他僞裝給對方看的幌子。
他俯身上前。
祝堯看着高大的德文先生離自己越來越近,盡力向一旁爬去,裙子在動作間起伏。
好在德文先生沒有禽獸到強迫的地步,祝堯用手用力抓住地上的羊毛地毯,德文先生站在上面頓時一個趔趄,他趁此機會避開了他,抓上門把手用力打開,沿着樓梯飛快地跑了出去。
“嗨祝堯,怎麼慌慌張張的?”馬夫對身影一閃而過的祝堯大聲詢問。
祝堯根本沒有心情回應他的話,抓住礙事的裙子一鼓作氣沖出了這座美麗的吃人的城堡。
德文先生也從房間出來,站在樓梯上,十分頭痛似地捂住眼睛,“我把一切都搞砸了,我想這個小家夥以後不會再來了。”
祝堯沿着小路一直向前跑,粗糙的砂礫磨痛他的腳他也沒停下。時不時向後看一眼。
待終于跑出能看見城堡的距離,他才慢慢停下腳步。
之前隻顧着逃跑沒發現膝蓋磕了好大一片淤青,他揉揉膝蓋,希望不要腫起來。
“我的薪水……”祝堯一隻腳翹起,又摸摸有些痛的腳底,心中懊惱與後怕都在,早知道應該在臨走前讓德文老爺把薪水先支付給他的。
以後都不能去德文老爺那了,反正……他也快要離開撒格魯了。
他回到家後心中還是十分煩亂,利亞修女還在沉睡。
他邁着輕巧的步伐走向陳舊的衣櫃,輕輕拉開,從裡面拿出一隻生鏽的鐵盒子。
裡面隻有幾十塊銀币和一枚魚形玉佩,他忽略那枚玉佩,清點銀币,隻有五十八塊。
而喬伊斯藥店裡的藥便要五銀币一包。
他将鐵盒放回去,現在貧窮是他最恐懼的東西,失去德文先生的報酬他陷入窘迫的地步。
看來他需要和利坦維一同去養牛場擠奶了。
唉……
現在天色還早,還能去山上采藥材。
祝堯背起放在門後的背簍和鐵鏟,一瘸一拐朝後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