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昭吻了個空。
崔然避開了,大抵也就表明了态度。郁昭唇觸虛無,心中的熾熱被澆蓋,失落也接踵而來。
“不早了,回去吧。”她在昏暗中垂下眸去,不想被崔然捕捉到分毫。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修室,披着最後一絲餘晖走在通往道院大門的路上。蟬鳴聲還在一陣一陣地叫着,拼命替她們掩蓋着難以言說的氣氛。
前面是一條長長的林蔭,崔然忽然喊道:“小昭。”
郁昭頓步停下,問道:“嗯?”
崔然遲遲沒有說話,郁昭猜她是想解釋剛剛在修室的事情,可又不知從何開口,便笑了笑說道:“這麼為難自己做什麼?我都知道的,你不用多說。”
她一言揭過,崔然也沒在這件事上繼續停留,說道:“你還是留在道院吧。”
郁昭問她:“怎麼突然這麼說?我與你住在一處不好嗎?”
崔然再次沉默,郁昭很有耐心地等着,終了還是忍不住先開了口,問道:“阿然,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
“沒有。”崔然幾乎是在她話音剛落的瞬間就接了話,又反複道:“沒有,沒有的。”
她這是欲蓋彌彰,郁昭看出來了,但還是尊重着她的意願沒有追問,隻是溫聲道:“如果有什麼難處需要我幫忙,一定要說出來。”
崔然忽然将她摟抱住,埋首在她頸間吸了口氣,點頭道:“我知道的。”
她鮮少有這樣主動的時候,郁昭心中一暖,拍拍她的後肩問道:“你今天怎麼了?”
“沒怎麼。”崔然說着,愈發用力地抱緊了郁昭,說道:“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那就一直在一起。”郁昭對她耳語,“千秋萬載,我們可以在一起很久。”
沒錯,确實可以做到千秋萬載。郁昭在心裡盤算着以後,又覺得崔然今日的情緒好似與之前很不一樣,竟然難能可貴地流露出了“想要”這樣的軟弱。
兩人牽着手慢慢地往萬花巷去,郁昭突然想起一事,問道:“今晚不用做工嗎?我怎麼感覺你好幾日沒去了?”
崔然道:“不去了。”
郁昭本就心疼她身兼數職,此時聽到這三個字不免覺喜,又确認一問:“真的?”
崔然笑了笑,“這有什麼好騙你的。”
郁昭問:“今日是該去撥雲樓吧?怎麼就不去了?”
崔然道:“去與不去好似也相差不大,既然如此,就不去了。”
難為她能想通這一點,郁昭很是欣慰,“就該這樣才是,有些苦累沒必要上趕着去做。”
崔然淡淡地又是笑笑,在她臉上輕捏一下,“小昭真是通透。”
郁昭道:“我其實蠢笨得很,根本算不得通透,隻不過這些年走南闖北見的多了,才比從前多了些長進。紙上得來終覺淺,有些事情隻有在外面見識了,才能長些記性。”
崔然問:“比如說?”
郁昭道:“人性。”她本想說說之前遇到過的事情,轉念又覺得講起來太過沉重,便改口道:“算了,沒什麼好說的,走吧,看看婆婆睡了沒有。”
兩人輕手輕腳地上樓,路過崔婆婆的屋子時已經見不到燈影了,便越發将動作放得輕,唯恐驚醒了老人家。
戌時的梆子聲遠遠地傳來,郁昭聽着更夫的喊聲,不由得想到昨日已死的那名更夫,愣愣地出了會兒神。
“小昭?小昭?”崔然喊了幾聲才将她拉回來,問道:“怎麼了?”
“沒事。”郁昭搖頭笑笑,“我先去洗漱沐浴。”
她拿了換洗衣物去到隔壁的浴堂,才要打水,便聽外面“咻”地傳來一道極細微的破風聲,再轉至窗棱角一看,那裡果然插着一片飛羽。
郁昭剛才還在猶豫着是否要給沈清子去信問一問下一步的計劃,此時便收到了傳話。她迫不及待展開看完,趕緊先從浴堂出來,隔着窗紙看了看屋子裡的崔然,思忖過後使了個地轉挪移術,直接到了三裡峰。
“這麼快?”沈清子見她已經來了,一猜便知她又使了地轉挪移術,提醒道:“你還留了一具分/身在道院,這主身怕是經不起你頻繁使用這樣耗費靈力的法術。”
郁昭滿不在乎道:“也就一來一去,平常我都藏着呢。”
沈清子懶得再與她啰嗦這些,直接說起正事來,“裴甯正剛剛來了傳信,她打聽到了點與邪雀有關的事。”
郁昭追問:“究竟是什麼?”
沈清子道:“之前的消息不準确,邪雀這東西并非是附着于活人之身,它們選擇的目标,都是死人。”
郁昭眼皮一跳,忽有好些疑問要問,卻又一齊擠在嗓子眼,不知該先問哪一件,她定定心,先問最為首要的一件,“這麼說,李修士和那更夫,其實早就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