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周對她的胳膊努努嘴,說道:“袖子掀開。”
西陵雪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雲周彈了個響指,體貼地為她燃了一縷火光照明,西陵雪借着這昏暗的光,看清了自己胳膊上正在蔓生着的墨色紋路。
她頓時大驚失色,猛然看向雲周,問道:“這是什麼?”
雲周熄了火光,漫不經心道:“你得謝謝我,否則,你現在哪裡還能站在這裡?實話告訴你,你之所以還能‘活着’,是因為我給你種下了君上新養的靈物。”
莫非這就是脈象紊亂、經脈阻滞的原因?西陵雪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顫聲問:“什麼靈物?”
雲周對她一笑,“小麻雀而已,你這麼緊張做什麼?哦對了,有些事情我得先告訴你,讓你有個準備。”
她頓停一下,手上憑空多了一顆白膜包裹的卵珠,這卵珠有拳頭那般大小,裡面靜靜地栖着一隻麻雀模樣的鳥兒。
“這雀兒,就是我給你種下的靈物。”雲周道,“你還不知道吧,你已經溺死在河裡了,如今是這雀兒扯着你的魂讓你強留在這軀殼裡,你才能狀若常人。”
西陵雪面色驟白,難以置信道:“你說我……已經死了?”
雲周道:“你若不信,那便用力掐你自己一把,看看會不會覺痛,或者你再試一試,看看是否還有眼耳之外的五感?”
西陵雪當即在自己的手背上用力捏了一把,果真沒有任何痛感,又深吸着嗅了嗅,也聞不出任何氣味。她這時驟然想起伍悠給她的那碗參湯,明明看着滾燙,她卻感受不到。
“死人是不會有五感和痛楚的。”雲周給她解釋,“你現在眼、耳還可使,全憑了靈雀在你體内撐着。如若靈雀沒了,你也就真成個死人了。”
“不。”西陵雪不願接受,喃喃自言時搖頭,“我不要成為這樣的怪物。”
雲周哼笑一聲,“我聽說,你家中有個祖母要養,是也不是?”
西陵雪咬緊了唇不說話,雲周又道:“老人家身子不太好,日日都要用藥,是也不是?”
她看着西陵雪的面色比方才還要慘淡,勾着嘴角繼續道:“若你真的不在了,又有誰來贍養這位老人呢?”
“你想幹什麼?”西陵雪克制着不讓自己陷入崩潰,沉着氣看她,“你讓我變成這樣一個怪物,究竟是要做什麼?”
“與聰明人說話就是痛快。”雲周賞識地看着她,說道:“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簡單,那便是盯着空穹道院,時刻告知我他們的動向。”
“不可能!”西陵雪想也不想便說,“我絕不會助長你們這些邪魔的士氣!”
雲周并不見惱,好似早就預料到她會拒絕,笑笑說道:“你以為你不答應,我就沒轍了嗎?崔然,靈雀隻有三個月的壽命,三個月一到,你就真成死屍一具了,我發發善心讓你多活這三個月,于我而言也沒有任何損失。你不願意,我大不了還能再去找下一個人。但你可得想清楚了,你要是真的死了,你那年邁的祖母該由誰來侍奉?”
西陵雪一瞬間陷入了被動。
她在雲周這幾句話的陳述裡被迫接受了自己已死的事實,誠如雲周所言,若她真的死了,祖母又該怎麼辦?還有郁昭……她還不曾對郁昭道明過心意。其實還有好多事,她還有好多想做的事情。
西陵雪心有妥協之意,可道心又拉扯着她不許為虎作伥,人要堕落何其容易,難的是堅守本心。可倘若她不答應,雲周就會刻意去害下一個人,同樣以這樣的方式要挾無辜者為她賣命。
與其這樣,不如她就此認命,也能渡一份善,讓這世間少一個枉死之人。
西陵雪悄悄地看了一眼雲周,見對方面上平靜,很有耐心地等着,也不催促。她想了想,沒有一口答應,而是試探着先問道:“既如此,你為何還要揪着我不放?”
雲周似乎沒料到她會這麼問,愣神一下後又笑了起來,咂舌道:“你這丫頭,年歲不大,倒是會問。”
西陵雪道:“你要我替你辦事,我自然要問個妥當,再掂量掂量輕重。”
雲周道:“你入市集采買,難道不需要問個價格的?若是不合你的預算,你當然能夠再找下家。我這難道不是一樣的道理?”
西陵雪了然,又表明了立場對她道:“但我不會替你殺人。”
雲周道:“我手下多的是劊子手,哪裡用得上你替我殺人。你現在可珍貴着,我才不會讓你輕易露面。”
她說着,扔給西陵雪一隻竹哨,“有事找我的時候,吹一下就行了,隻有我能聽到這哨子聲。”
西陵雪點點頭,沉默地将竹哨收好。
雲周又道:“既然你我達成一緻,那麼還有些關于靈雀的秘事,我也一并與你說了,你日後靠着它活命,自己也該注意着一二。”
西陵雪道:“你說。”
雲周道:“靈雀懼火懼熱,乃是一至陰至寒的靈物,人間并不是合适它生長的地方,所以為了活着,它會以寒氣護體,因此也會讓你身體生涼。你若是不想被旁人察覺到端倪,可以自行運轉體力,讓身體不至于太過寒涼。當然,有得就有失,這樣會耗損靈雀的壽命,它便活不過三個月了。”
西陵雪嗯聲,“我知道了。”
雲周對她這副乖順的模樣還算滿意,再說話時,語氣又和緩了幾分,“你身上的這隻靈雀,是用來試驗的第一隻,會有什麼其它反應暫且不知,但是有一點你需要記好了,它隻以生血為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