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雲離想來想去,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所以晚上還是晃悠到了季芹的工作室,打算接塵菲下班。
隻是沒想到,塵菲不是從工作室出來的,而是從身後的咨詢室出來的。
一被碰到,就忍不住想要嘔吐的情況、常年不肯露出皮膚的袖子,偶爾會發抖的右手,一瞬間,這些點點滴滴,全都彙集了起來。
落雲離猜想過,情況或許比自己想象到的還要更糟,也想過心理咨詢的這種途徑。
以她對塵菲目前的了解,總覺得要找到一個合适的契機才能推動這件事情,所以今天晚上撞到塵菲自己從咨詢室出來,說實話她心裡還是十分震驚的。
不過盡管心裡有非常大的情緒起伏,落雲離很快想到了塵菲下午跟自己撒的謊,意識到對方是不願意把這件事情暴露在自己面前的,起碼現在不行。
“我不是有意要騙你的,對不起。”
相比于落雲離的淡定和理智,塵菲看起來更慌張一些。
畢竟她下午撒完謊,晚上就被撞了個正着,根本想不到問落雲離出現在這裡的原因,隻擔心對方會因為自己的欺騙,而有什麼不好的印象。
“我......我最近重新開始畫畫,壓力有點大,所以就來咨詢一下。”
塵菲掐頭去尾說了個大概,心頭剛才松下的那口氣,此時卻又膽戰心驚的吊了起來。
那些污穢的事情,塵菲總覺得連提一提,都會弄髒落雲離的耳朵,更何況那是一種無法擺脫的不堪。
面對其他人的指點和閑言碎語,她可以裝作無動于衷的樣子,可如果這個世界上,她還有一個不希望對方誤會自己的人,那無疑就是眼前的落雲離。
可要她這麼當着面再一次欺騙落雲離,她卻也做不到。
兩種心理交鋒之後,塵菲隻好選擇了這種一聽就很敷衍的回答。
看着塵菲兩根手指放在身前,已經攪的有些發白,落雲離實在不忍心,她心裡清楚塵菲是不想告訴自己,所以跟着裝出了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哦,那很好啊,”落雲離往塵菲的方向挪了兩步,但仍然保持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伸手按下了電梯,“治療師怎麼說?能不能緩解?”
“啊?”
塵菲屬實沒想到,自己心情忐忑的等了半天,等來了落雲離這不痛不癢的一問,她以為落雲離起碼也要追問一下的。
心口吊着的那口氣終于重新落了下去,“治療師說,我這種情況,如果當時及時來治療的話,會恢複的更快,但好在現在也不晚。”
後面這些話,塵菲倒是也沒有撒謊。
畢竟距離這種情況産生,已經過去了一年多的時間,按照醫生的說法,當時産生的心理問題,及時疏解,會讓她在每次發病的時候,都能暫緩痛苦。
可現在過了一年多的時間,每次發病就變成了在加深塵菲這種痛苦,好在她沒有拖的更晚,而且主動想要解決問題的這種心态,已經是一個好兆頭了。
尤其是醫生聽到,她最近已經能拿起畫筆了,心裡雖然抗拒,但還是很努力的克服,最後判定,情況并沒有塵菲想象的那麼糟糕。
“不需要藥物治療嗎?”
落雲離聽的很認真,但并不完全相信塵菲的話,她有其他可以驗證的方法,此時隻是想在塵菲能夠接受的範圍内,了解更詳細的信息。
叮——
電梯到了,落雲離說話間,自然的為塵菲擋住電梯門。
“暫時不用,”塵菲進入電梯,擡眼偷看了一下落雲離,不知道想到了些什麼,猶豫了一下才開口,“醫生讓我現在不要以畫完一幅畫為目的,可以暫時以線條為練習......”
“最好讓比較信任的人,陪着一起,這樣可以轉移注意力......”
後面這句話,塵菲說的很小聲,眼看着電梯一層層的下降,似乎一種無聲的催促,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兒搭的不對了。
在電梯落到一層的瞬間,帶着小心翼翼的口氣詢問,“那個......你不是之前也學過畫的嗎?能不能......能不能就是幫幫我?”
金屬質感的電梯内璧映出了落雲離有些上翹的嘴唇,她帶着塵菲出了電梯,在對方有些不安的眼神中給出了肯定的答案,“當然可以,要不就從今天晚上開始吧?”
“啊......哦。”
塵菲稀裡糊塗的帶人回到了自家的住處,直看到落雲離長手長腳窩在她家有些矮小的書桌上時,才覺得自己有些沒腦子,不知道在着急什麼。
那邊落雲離倒是充分發揮自己陪伴着的模樣,坐下後不知從哪裡摸出了一張白紙,已經畫上了。
她也不知道有沒有看出,另一邊的塵菲,很緊張的不知道怎麼落筆,隻是自顧自的一通畫。
末了,十分滿意的對着自己的大作點了點頭,一點不膽怯的推給塵菲看。
“怎麼樣?我的技巧沒有落下吧?”
這麼短的時間,到底畫出了個什麼,讓她這麼自信。
塵菲狐疑的接過對方的作品,一低頭,差點沒笑出來。
畫紙上歪歪扭扭的爬着幾條不同顔色的線,色彩豐富的讓塵菲都無從品評。
上次闆報的時候,她就已經見識過落雲離的畫功,知道對方這是在竭力向自己靠攏,也是難為對方了。
塵菲的心情出乎意料沒那麼沉重了,她沉着嗓子,又用手做出捋胡子的姿勢,壓着聲音,“果然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