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子内。

淩長雲坐在床上，側首看了眼左肩上隐隐滲出來的半片血迹，沒有管，隻是朝左邊點了一下頭：“随便坐吧。”

米階斯這才如蒙大赦一般，忙不疊地走過去坐着。

“閣下……”

“抱歉。”

米階斯一愣，眼睛裡蒙上茫然：“什麼？”

淩長雲側了側身，右肩靠上欄杆：“之前情急，踹了你一腳。”

“啊？”米階斯反應過來，慌張地連連擺手：“不不不不，當時要是沒有閣下那一腳，我現在就去地下待着了，随便踹，踹多少腳都行，現在踹也行。”

那倒不必。

淩長雲沒有提營養劑的事，隻是道：“你的帳子遠嗎？”

“啊？”

淩長雲四下看了看，對着連個地鋪都打不出的一點兒空地遲疑道：“事情還沒了，要……過來跟我湊合幾天嗎？”

雖然他左瞅右瞅也瞅不出第二個睡覺地。

頭疼。

米階斯明白過來了，面前這位救了他兩次的雄蟲閣下擔心那隻雄蟲沒拿到足夠的營養劑而違背約定暗中對他下手。

瘦弱雄蟲睜圓了眼睛，濕漉漉地看着淩長雲，裡面亮晶晶的，熾熱極了。

淩長雲正頭疼着，一轉頭就對上這樣的眼神，登時整個人都有些許的不自在，視線忽地就飄遠了：“怎，怎麼了？”

米階斯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圓溜溜的眸子都笑得有些眯：“沒事閣下，他剛剛已經告知蟲神了，不會再動手的。”

淩長雲：“……”

這不就跟宮鬥劇裡的娘娘們指天發誓自己從未害過XX嫔一樣嗎？

許是淩長雲的表情太明顯了，米階斯不由得有些疑惑：“閣下，怎麼了？”

“……”淩長雲斟酌了一下，“這個……蟲神……管得過來嗎？”

“？”

米階斯大為不解，半天沒有說話，看得淩長雲背後都開始發毛。

怎麼了？

系統是說過蟲神不容亵渎，也沒說——

“我知道了！”

淩長雲吓得手指一抖。

你知道什麼了？

“難怪，”米階斯滿面的恍然大悟，視線從淩長雲的黑眸轉到他的短發上，“難怪閣下你是短發！”

短發怎麼了？

淩長雲回憶了下，這幾天見到的人不也有短發嗎？雖然數量确實少，統共也就那麼兩三個。

米階斯仿若他鄉遇故知：“原來閣下你也是從荒星來的！”

什麼星？

淩長雲極輕地眨了下眼：“也？”

米階斯整個人都激動起來：“對啊對啊，閣下，我也來自荒星！”

……

等米階斯終于冷靜下來，淩長雲也從他那興奮難抑的闡述中大緻了解歸納了——蟲族也奉行弱肉強食的那一套法則。身有殘疾體質羸弱的雌蟲一生下來便會被發配荒星自生自滅；同樣的，沒有精神力的殘缺雄蟲也是。按理說這邊應該是沒有任何一隻殘缺雄蟲，隻不過近幾百年來曼斯勒安一直遭受異獸多次侵襲，邊境防線潰敗來不及修補，不時也會有荒星蟲偷偷跑到這邊。

蟲神在蟲族是有如天神一般的存在，雖然除了曆代祭司之外沒有人見過，但卻并不隻是高挂于天的信仰，隻要對蟲神發誓而違背誓言的，蟲神都會立即降下此生最刻骨銘心的懲罰，如果還活着的話。

也因此，在蟲族，隻信向蟲神起誓。

時至今日，已是常态。

沒有任何人敢違背分毫。

蟲族崇尚蟲神，一直緻力于向蟲神靠近，長發、紙質資料、古風建築、古語等等。雌蟲中倒是還好，在雄蟲中就是如金科玉律一般的存在。

這麼看來……淩長雲琢磨了一下，蟲神倒像是——

“所以，”米階斯總結，“我們沒有精神力的雄蟲就是混得很慘，其他雄蟲視我們為雄蟲奇恥大辱，巴不得全部死在荒星；雌蟲則對雄蟲……那個什麼，總之被抓到就是很慘！屬于誰都可以踩上一腳的那種。”

淩長雲回過神，明白了他的未盡之言，但還是有些迷惑，指了指這頂帳子：“那……”

米階斯看向他所指之處，聳了聳肩，道：“表面功夫罷了，雖說我們蟲見鬼憎的，但畢竟也是雄蟲，多少在光網上有個登記，如果……被逮個正着，就會成為其他雄蟲給……安下大罪的由頭。”

“簡而言之，就是要麼在荒星待一輩子，要麼找個人煙稀少的地兒躲躲藏藏一輩子，要麼被抓過來——”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淩長雲，“像這樣，丢到東北營地裡，活不活死不死哪天死就看軍部的心情喽。”

淩長雲第N次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

米階斯滿不在乎地擺擺手：“沒事，聽見就聽見吧，反正過幾天也要死了。”

淩長雲放下手：“所以，你之前拿……？”

米階斯鄭重點頭：“死也要做個飽死鬼！”

他說完又覺得不對：“欸，不對啊，閣下，就算你之前一直在荒星，也不至于什麼都不知道啊。”

淩長雲：“……”

坑爹系統不說啊。

米階斯不停頓地又道：“光網登記的時候會留下一本概冊的啊，你——”

他蓦地擡眸：“閣下你沒有在光網上登記過？”

淩長雲：“……約莫是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