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中,上首坐着衛禺和崔策問,左側的官帽椅依舊空空如也。
“嗒嗒”屋外響起腳步聲和油紙傘的唰唰聲,王岚就站在門口,他看見來人,拱手對着屋内禀報:“大人,是何長史回來了。”
“诶呦,對不住對不住——讓幾位大人久等了,下官失儀、失儀。”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何長史邊說話邊讪笑着走進來。
衛禺擡眼,沒有将他的場面話放在眼裡,“何長史,甲大人呢?”
“呦!下官正要說這事呢!”何鑫一拍腦袋,“少司大人和指揮使不知道,這甲大人今日家中可是吵得不可開交,這甲大人的如夫人今日妊娠,甲大人府上十一個小姐,就盼着這一胎得個小公子好繼承香火呐!”
崔策問反問:“既然身為朝廷命官,往日便也算了,今日何大人去府上親自請他,怎麼,是覺得芙蓉城近來發生的少女連環命案是件小事?”
何鑫語塞:“這......”
衛禺:“崔大人所言極是,還是說,何大人沒有告訴他今日要提審的嫌犯是周大?”
“不不不,”這口鍋是在大,何鑫背不起,“下官自然說了,說了。隻是......甲大人覺得二位大人既是輯定司的大人,又有欽差之權,這,為免喧賓奪主,自然是全權交給幾位大人負責,小官在一側旁聽便是。”
“哼,好一個生怕喧賓奪主。”衛禺一向溫潤和善的臉上此時沒有笑意,明眼人一瞧就知他動了怒。
“将人帶上來!”
外面候着顔書聽言,擺手讓人押着周大進了屋,周大的一隻腿上僅有木棍作為支撐,王岚眼也不眨,對着那獨腳的膝彎踹去!
“咚”一聲,周大悶聲跪趴在地。
顔書站在周大身後,看着他佝偻着身子用力撐着起來,動作遲緩呆木,心底不僅沒有半分心軟,反而冷色越濃。
“啪——”一聲驚堂木拍案震斷堂中所有人的思緒,衛禺聲音嚴肅威儀:“堂下周大,可知你今日為何被審?”
周大皲裂的嘴唇勾了勾,年邁而混濁的眼直視衛禺笑了笑:“不知道,不如你們告訴我,小人到底犯了何罪?”
他聲音雖然嘶啞,卻語含挑釁和不屑。
“大膽!”崔策問拍案而起,“不知道犯了何罪,本官問你,你那芙蓉酒樓裡,怎麼會有通往縣衙的密道?井底為何管押着失蹤的少女!”
他頓了頓,壓抑下激憤的情緒,“還有,那後廚甕中的眼睛,樓梯裡的白骨,你作何解釋?”
周大輕輕“啊”了一聲,似是恍然大悟,“原來是這個啊,那怎麼了?”
顔書被氣笑了,“怎麼了?你這是承認了?”
顔書不說話還好,一說周大的目光瞬間掃向她!目露兇光的瞪着她,随後又哧哧的笑了起來:
“曲姑娘......井底好玩嗎?真可惜,你命真大,我芙蓉衣都給你準備好了,你都沒機會穿一穿.......”他盯着顔書像是發起了魔怔:“你這眼睛可真好看,要是能挖下來,我絕對會給你的眼睛單獨找壺酒........嗬嗬嗬嗬”
“噌”一聲,望追抽了一半腰側的劍,看見衛禺警告的眼神又不甘不願的将劍怼回鞘中。
顔書扯扯嘴角,“是啊,你是沒這個機會,本姑娘不僅沒穿上芙蓉衣,還好好的從井底爬了出來,你想挖了我的眼,我看,不如我先把你這髒眼睛挖了丢進糞坑!”
“放肆。”見顔書真說幹就幹,提刀上前的架勢,衛禺連忙出聲叫住她,公堂之上,尚未畫押斷案豈能兒戲私仇。
衛禺看向底下油鹽不進的周大:“周大,你背後之人是誰?通向縣衙的密道是何人所建?何故擄殺少女?”
“嗤.......背後的人,大人,你太看得起我了,這密道,當然是我挖的了,至于為什麼要殺,不如......你先問問曲姑娘。”
周大看向顔書,目光如同陰濕之物的打量,“像你這樣的女人,仗着有幾分姿色,巴結男人身側,還美名其餘叫侍衛?我就看不慣你這淫.樂放縱的模樣。”
顔書瞠目:“你!”
“嗬嗬......這些的女的不也一樣,我讓她們死,是因為她們配!她們應得!”他張唇癡笑,唇上裂出血痕,顯得他有些癫狂可怖,像是随時能撲起來吞人的蛇,
“這時候你們又要問了,為什麼挖眼啊?因為隻有及笄的少女,那眼神才純粹,才幹淨!才值得做藥酒!而那些被千夫所指的賤人,隻配刮肉剔骨,當做樓梯腳踏,千人踏、萬人踩、到了閻王面前也不得翻身呵呵呵”
“畜生!”一側沉默已久的便扁良複脫口罵道。
再看堂上衆人的臉色,除了青的青,紫的紫,還是青的青,紫的紫。
“讓他畫押,押下去。”衛禺語氣沉沉。
“少司大人?”崔策問疑惑了,今日午後在芙蓉酒樓,不是他說的這背後還有人,不能輕易斷案嗎?這會兒又可以押下去了?
望追理會過來衛禺的意思,将人拖下去的時候,招了招兩個獄卒,語氣隐晦:“已經畫押了,給他留口氣。”
底下的何長史靜默的看完了全程,神色複雜的抿了抿唇,“沒想到......這周大竟然是如此卑劣低下之人,實在是讓下官開眼。不過......呃少司大人所說的縣衙密道是?”
“何大人......當真不知道?”衛禺對上何長史的眼睛,眼底漆黑一片暗含幽光,似乎能輕易将人看穿,旁人卻連他喜怒都辨認不了
這話太吓人了!何鑫擦了擦額角的冷汗,語氣帶了些不易察覺的慌張:“少、少司大人,這話何意,下官當真不知這密道在哪。”
衛禺起身撣了撣衣擺,“哦,隻是簡單一說罷了,我還以為何大人知道呢。”
“......大人,這可開不得玩笑,知道了,豈不是與周大一伍?”
他漆黑的目光深深看了眼何大人,“何大人說的對。”
何鑫受不了他這目光,連忙轉移視線看向沉默不語的崔策問,“這芙蓉冥衣案倒是了結了,就是不知道洪大人是不是被這周大所害,下官覺得,明日應當繼續提審周大,讓他認下自己的罪行,還芙蓉城朗朗天青!”
“不急。”衛禺淡淡出聲,旁邊的崔策問瞬間明白衛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