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客官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小厮将帕子搭在肩上,聲音突然小了很多,像是在忌憚什麼看不見的“東西”:
“咱們現在駛離了遂州城,一路南下至西楚之地,别的不敢說,敢接下客官們這一單子的,”他掌心伸出來比了比,
“不超過三家。别說跑船的散戶,卻風島諸位應該聽過這江湖名門了罷,就連卻風島這等船業發達的江湖門派也不敢跑着條路。”
“西楚之地盛行水葬,鐵水灌入棺底,那水棺多是沉入江底,可偏偏,半年前卻多了那麼個異類... ...”
事情還要從半年說起。
半年前西楚之地入海口的廣闊海域,船隻往來繁榮,臨地多船業貿易,這主管船業的,還屬富商賈家。
可變故就發生在一夕之間,賈家滿門倏然失蹤,活見不着人,死見不着屍。就是從賈家離奇失蹤開始,每夜一到子時,江海中就會飄來一孤棺——
這孤棺可不隻是棺底注了鐵水的棺材,而是四面厚鐵不透風的鐵棺!
這鐵棺裡,時能聽見女人的哀嚎,又能聽見嬰兒幽幽的啼哭,在夜裡伸手不見五指的海面上,滲人得很。
小厮歎道:“這鐵棺多重,竟然能在水上、在江海上每夜飄行,來無影,去無蹤。偏偏在夜裡突然出現,這這這、這不是吓人得慌嗎?”
顔書不解:“都說人為财死鳥為食亡,難道一船這麼多人,就因為怕了這一口棺材,放棄了這條航線貿易?”
“啧,姑娘你可問到點子上了,天子開放了船貿,江湖門派也有船業分一杯羹。 那些可都是會武功的五大三粗之人,就是不信了這鬼棺的邪,浩浩蕩蕩帶了三艘船貨走了這一帶。你猜怎麼着,一夜之間,連船帶人統統消失了!”
小厮咬牙低聲道:“這鬼棺,能吃人!”
“衛公子。”崔策問看向衛禺,眼底别有深意,這棺材要是能吃人,那便不是靈異故事,而是人命案子了。
衛禺溫和一笑,眼中确似有刀芒:“小哥,你這話不對吧,你方才說見了這棺材的,連人帶船都消失了蹤迹,那這是誰傳出來的?”
“這......”
“既然卻風島這等江湖門派都不敢走的地帶,你們怎麼還敢接我們這單子,你們就不怕遇到這鬼棺?”
“呃......”
“你說敢接我們這一單的不超過三家,不如你說說,另外兩家是誰,你們是怎麼做到避開這鬼棺的?”
“诶......”
“噗嗤”顔書捂嘴笑了起來,衛禺這不深不淺的三個問題,瞬間讓小厮啞火。
“客、客官們,這可當真不是玩笑,”小厮見幾人像是聽故事一樣玩笑,臉上正色,
“這當真是有人見過。幾月前,咱們這艘船,可撿到了一塊浮木。這浮木可是造船用的樟木呐,上面又是抓痕,又是啃食的痕迹的,可不就是前幾月消失的船隻剩下的?”
顔書有樣學樣,“啧,口說無憑,我們又沒有瞧見那浮木,怎麼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小厮哎呦了一聲,像是看幾頭倔驢一樣看顔書幾人,“你們怎麼不信呐,那浮木就被丢在貨艙,幾位等着,我非得拿來給你們見見。”
說完,他忙不疊跑出廂房,看着真是去貨艙拿那浮木去了。
“衛公子,你怎麼看?”崔策問率先看向衛禺。
通過這兩案,崔策問從一開始的心底不服,到現在接納認可,算是相信了衛禺的能力。不過,對于衛禺這一身秘密的人,他也僅是認可他能做輯定司的少司而已。
衛禺淡聲道:“離這鬧鬼一帶還有時日,不過,這艘船倒是比那鬧鬼之事有意思。”
向白縮了縮脖子:“啊?不會咱們上了艘鬼船罷?這茫茫大海上無邊無際的,不鬧鬼就已經夠吓人了。”
顔書咧嘴,露出白生生的牙齒做鬼臉:“小心晚上水鬼上船吃了你。”
幾人說了片刻話,卻遲遲不見那小厮拿着浮木回來。
雷聲轟隆,雨勢突然大了起來,船行不穩加上酒飲過半,多半都有些暈船之症,隻好各自回了廂房。
顔書的廂房就在衛禺對面,她腦袋有些昏昏,剛推開自己的房門,兜頭就被海風混雨的吹了一臉。
“.......诶?”
“忘關窗了?”她身後突然傳來衛禺聲音,她迷糊的的退了一步,後背卻靠近了溫熱的胸膛中。
顔書迷迷糊糊擡眼,他沒事湊她這麼近做什麼?
“我好像.......忘記關了?”顔書怎麼記得她好像關了呢?但喝酒喝多了,又有些暈船,她懶得細想。
衛禺的視線越過她的頭頂,放在了屋中的濕漉痕迹上,不知道是風雨吹進來還是怎麼的,濕漉漉又腥鹹的海水越過窗子,蔓延至漆黑的屋内。
衛禺眸光霎間冷冽,“... ...我瞧你這屋中住不了了,先去我那将就吧。”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