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張富貴滾落斜坡,斜坡怪石嶙峋,長滿荊棘,荊棘刺破衣裳,刮出一道道血痕。
身體滾落撞擊石頭,腰腹,腿,手。
一路滾,荊棘纏繞,刺入血肉,不斷束縛,掙脫。
“砰!”
腦袋重重地撞在一塊突起的石頭上。
張富貴沖破雲霄的慘叫嘎然而止。
身體卻沒有停止滾動,一路向下俯沖。
一顆腰粗的樹木出現,攔腰牢牢卡住張富貴,身體懸挂在接近三米高的土坎,再往下就是山裡人家開墾出來的荒地。
上面種滿土豆,這時節土豆正是收獲的季節,血迹一點一點灑在枯黃的土豆葉上。
斑斑點點。
老虎沒管滾下山的張富貴,一是剛進完食不想活動,暫時沒有捕獵的欲望,二是前方的荊棘叢曾刮破過它鼻子,不想進去受罪。
入侵者已被趕跑,無所謂在窮追猛打。
或許稱不上入侵,隻是它在山裡沒有聞到過這兩腳獸的氣息,特意前來看看是什麼樣的。
踱步在劉金花周圍,尾巴輕輕搖晃,又打量四周,像是在思考什麼。
停下步伐,低下腦袋,張開血盆大口。
一口咬在劉金花的右邊大腿上,牙齒深深嵌入劉金花的大腿裡,順着老虎鋒利的牙齒滲出股股血液。
老虎下颚凝固的血色更添一抹流動的紅。
老虎拖動劉金花的身體,朝着樹林深處走去。
它要把劉金花的身體藏起來,等以後饑餓時再美美享用。
藏食物一貫是動物界常有的實例,這隻老虎亦不成例外。
很快,一頭老虎和劉金花身體漸漸消失在路的兩旁。
這條小道已經荒廢許久,無人再行走,路上長滿雜草,長度到人的腳踝處。
顯然,是張富貴夫婦為了避開山下的人家,特意走了這條路。
躺在草叢裡的小娃娃手指顫了顫,像是才感受到刺眼的陽光,慢慢伸手擋住眼皮底下的紅色。
随着身體主人意識的轉醒,幹癟的肚子發出饑餓的警告。
小娃娃有一天沒有吃東西了,自從被帶到劉金花家,就再也沒有吃過一口飯,喝過一口水。
整個過程都處于迷迷糊糊的狀态,叫不出聲,軟軟的一團。
肚子餓得燒心燒肺,剛轉醒,卻是一點力氣也使不上來。
小手擋在眼前,瘦得脫框腦袋鑲嵌着大大的眼睛,過分大的眼睛顯得有些詭異。
眼珠轉轉,沒有看到人的影子,周邊都是高大的樹木,還有好長好長的草。
這草割給小牛吃,它肯定很開心。
伯娘也會很開心,絕對會多給她一個土豆的。
過了好一會兒,小娃娃癟癟嘴,她很餓,很餓...
眼眶蓄起點點晶瑩,抽動鼻子,聞到食物散發的香味。
她停下哭泣,努力嗅着,腦海裡記起這種味道,她偷偷聞過,是饅頭的香味。
還是白面饅頭。
是伯娘專門給小花姐姐做的,她是沒有的。
小花姐姐會哭,一哭伯娘就會給好吃的,可是,自己學小花姐姐哭,伯娘就會拿掃把打,還說着她聽不懂的話。
鼻尖萦繞着白面饅頭的香味,小娃娃沒空再想東想西,手指扣住野草,臉蛋憋的通紅,咬牙切齒...
使出吃奶的勁躺着的身軀才搖搖晃晃的坐起來。
“呼呼呼...”
女娃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顧不得暈眩的腦袋,轉動頭,目光望向香味來源。
一個軍綠色的挎包,顔色洗得發白,邊緣磨出毛邊,挎包裡鼓鼓囊囊,半個黃白色饅頭裸露出來。
女娃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目光再也無法離開。
身體快于腦子,手腳并用的朝着挎包爬去。
鋒利的草葉劃過女娃枯瘦的手臂,一道道紅痕出現,女娃像是沒有疼痛知覺,朝着目标前進不曾遲疑半分。
一點一點的,像隻蟲子蠕動着。
不知過了多久,女娃伸手夠着倒在地上的水壺帶子,手指抓起帶子扯動水壺往嘴邊移動。
她實在是沒力氣再爬。
短短不到五米的距離就叫女娃筋疲力盡。
又渴又餓。
如果不是看見不遠處有吃的喝的,她可能就要啃土吃草。
水壺在靠近,女娃的眼神就越發明亮。
終于,女娃抱着有她肚皮大的水壺,晃蕩一下,有水的聲音。
再顧不得什麼,大力扒開塞子,對着嘴巴汩汩的喝。
大口大口地吞咽,水沿着嘴角流進脖子。
喝了水,女娃總算整個人都活了起來,有了些許力氣,惦記着白面饅頭,特意留了點肚子。
蓋上壺塞,站起來,三步兩步奔向挎包。
掏出饅頭,先是湊在鼻尖聞了聞。
就是這個味。
女娃盯着比手掌還大的饅頭,眼睛燦若星辰。
小心翼翼地送進嘴裡,小米牙細細地咀嚼。
軟軟的,滿口香香的。
細嚼還有股甜滋滋的味道。
吃着吃着一股滿足盈于心間。
這大概就是幸福的感覺。
可真好吃!
怪不得小花姐姐老是惦記着。
女娃沉浸在大口吃饅頭的快樂中,就沒發現在她的右邊緩緩走來一道身影。
老虎慢慢靠近。
它藏好了食物。
碩大的腦袋幾乎靠在女娃的右肩頭,抽動鼻子,嗅着娃娃的氣息,也嗅着她手裡饅頭的味道。
“咪咪,這不是給你吃的。”娃娃以為是伯娘家的咪咪,嘴裡含着饅頭,含含糊糊地說着。
好吧,其實咪咪也可以吃饅頭的,可是自己也想吃。
小娃娃伸手推開肩膀的重量感,轉個方向,背朝老虎。
老虎在小娃娃伸手過來時,腦袋歪了歪,娃娃的手落了空。
它呲了呲四根鋒利的牙齒,雙眼睜的圓溜。
這是幼崽的氣息,是兩腳獸的幼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