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線記者報道，萊德議事廳内部傾向和談的比例越來越大，萊德星系與克普星系已針對停戰協議展開具體談判，這場十五年的戰争有望在今年落下帷幕。據悉，萊德星系前線武裝部隊總指揮官蒙望已于兩天前離開前線戰場……”

又下了一整天雨。

厲行閉着眼睛坐在壁爐邊烤火，木頭燃燒的爆裂聲和窗外雨打窗棂的聲響構成了極易入眠的白噪音。

“我去取藥，”莫尹穿上防雨外套，提着傘準備出門，“你上樓還是留在樓下？”

厲行沒反應，莫尹習以為常，“留在樓下我就不關店了。”

看了眼牆上的時間，下午兩點鐘，莫尹又問：“晚上吃什麼？”

輪椅傳出沒有感情的機械聲：“樓下。”

“還喝營養劑？别了吧。”

厲行擡手碰了碰耳朵。

“……至不至于，勸你别喝營養劑而已啊，”對于厲行一言不合就摘助聽器，莫尹完全沒有辦法，“那，我走了？”

莫尹走到厲行旁邊，拍了下厲行的肩膀，手指門口，意思是他這就走了。

厲行還那樣，莫尹目光滑過播着洛斯午間新聞的投影，似乎有一個想擡手關投影的動作，但不知為何放棄了。

莫尹俯下身，在厲行耳邊叮囑：“有事聯系我，或者找隔壁的利特，我跟他打過招呼了。”

厲行頭顱終于又動一下，這便是他聽見了，明白了，答應了的意思。

厲行裹着厚實的羊毛毯，歪歪地倚着輪椅靠背，貼着壁爐烤火。

他所在的位置是個正常人都會有明顯燒灼感，但厲行恍若未覺，一動不動地阖眼睡着。

洛斯午間新聞播完了，播放器跳到萊德每日晨報頻道，厲行也沒有任何反應。

直到門鈴響起一聲“歡迎光臨”。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莫尹一直處于一種“悔不該”的情緒中。

如果這天他沒有出門取藥，如果這天他出門時沒有嫌麻煩關店，如果這天他出門前把厲行送到二樓卧室休息……

但現實世界中沒有後悔藥，時光也不會倒流。

莫尹确實把厲行一個人留在了花店一樓，以至于厲行獨自在沒有任何防護的情況下，猝不及防見到了這位堪稱全宇宙最恐怖的S級Alpha——

-

三天前。

蒙望親率機動隊突襲西部戰場，切斷克普後勤補給線。帶隊返回母艦時，接到一則首星總指揮部下達的命令：

“前線總指揮官蒙望即刻返航，母艦保持當前坐标，其餘士兵待命。”

系統檢測到蒙望閱讀完畢，自動清除指令。

蒙望踏出機甲駕駛艙，換下作戰服前往母艦作戰中心。軍靴踏在母艦地闆上發出沉悶且有節奏的聲音，一路所有人見了他都停下手中工作立正敬軍禮：

“四哥。”

“指揮官。”

……

常北——蒙望直屬護衛隊隊長，等同于蒙望副官，跟在蒙望身後彙報：“艦内團級以上指揮官留有13人，三架機甲維護工作已完成，可随時進入戰鬥狀态；戰鬥飛船剩9454架，其中包括J-97号2451架，J-98号3300架。左副艦處于躍遷狀态中，首星送補給，林艦長帶了一個團去接……”

軍靴停在母艦戰時指揮中心防爆金屬門外，紅外線掃過蒙望俊朗五官，分辨不出性别的AI聲音冰冷：

“身份核實無誤，指揮中心歡迎您，蒙指揮官，作戰辛苦了。”

防爆門正對着一面由無數小顯示屏組成的巨幅數字媒體顯示屏，下方是兩排操作台。指揮中心中央擺着一張能坐20人的會議桌，桌面上空懸浮着一副五維宇宙沙盤，靜靜地散發瑩瑩藍光。

蒙望摘掉黑色皮質手套随手扔在會議桌上，吩咐常北：“通知所有分隊長，總指揮室集合。”

“是，四哥！”

聽到蒙望返航的指令，指揮中心直接炸鍋。

“多大個事兒啊非得讓四哥你回去？”

“他就不能線上說嗎？”

“老王頭子要是覺得視頻訓話沒感覺那就開全息模拟會呗，這關鍵時刻，非把人喊回去幹啥啊？對面克普聽了牙花子都能笑出來。”

“我聽說那個停戰協議是真的，喊四哥回去可能也是為這個。”

“别開玩笑了怎麼可能，都打十五年了，克普窮的都要去當星際海盜了，随時可能投降，這時候簽哪門子停戰協議？”

“唉，别說克普窮，咱們也窮啊。”

……

蒙望左手拿着一把上不去戰場的老式手槍，不斷地單手卸彈夾再填上。兩條長腿毫無形象可言地搭在會議桌上，百無聊賴地聽這幫人吵架。

堪比菜市場的氛圍裡，指揮中心響起一聲短促的緊急視訊的提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