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東西不撒手,蒙望也不好使勁兒強扯,萬一扯出來的不是Omega手裡那部分。
蒙望被氣笑,心說真是遇見對手了。不愧是厲行基因,夠難纏。他一手捂浴巾,一手伸過去抓Omega手腕。
厲行吃痛松手,白皙的手腕很快泛起一圈紅印。
蒙望不自然地移開視線,正碰上對方蓄了淚的眼睛。
【為什麼?】
“……”
【是因為讨厭我嗎?】
“……”
半晌,蒙望艱難地找理由:“床單濕的,沒法睡。”
厲行大腦思維混亂,大腦在說這個Alpha很危險,直覺又在說這個Alpha可以信任,隻是看着吓人,但不會真的傷害他。
兩種聲音不停吵架,厲行想了一會兒,對Alpha信息素的渴望趨使厲行妥協,他下定決心:【我的位置讓給你】
“……”
蒙望嗓子被糊住,一句話說不出來,心中隻有後悔。
【你讨厭我】
“……”
頂着這張臉問他這句話,蒙望很想說是的,我讨厭你。
但又覺得這樣說話很孩子氣。
在很多年前,他們在岚星上、蒙望還是個孩子的時候,蒙望經常會産生“厲行太煩人了”“厲行是全宇宙最讨厭的人”諸如此類的想法。
等他得知厲行死訊時,他腦子裡也充斥着這樣的想法。
“你很幸運,我們找到你時,你在合金澆築的密室裡,如果不是萊恩掃描到有生命存活迹象,我們可能都不會仔細檢查那個地方。”
“……沒有其他人,我們隻找到了你,你是θ-64唯一活下來的幸運兒。”
“埃克斯,是他把你帶回來的。過幾天說不定有機會見到他。”
……
對方所說的“宇宙自然劫難”蒙望全無印象,但說到合金澆築的密室,蒙望想到了厲行的工作間。
他早覺得那間屋子有古怪。
當時蒙望非常讨厭厲行,甚至到了“痛恨”的程度。
更強壯的人是他、幹體力活的人是他、整天替厲行跑腿、圍着厲行打轉的人還是他。
身體不好的人是厲行,走兩步道就喊膝蓋疼腿疼腳疼的人是厲行,有點兒聲音就睡不着覺神經衰弱的人是厲行,天氣熱一點兒就吃不下飯、冷一點兒就咳嗽的人是厲行……怎麼看厲行都是需要被照顧的那個人,劫難來臨之際厲行憑什麼把他關在屋子裡?
Omega想觸碰蒙望,可試了好多次都碰不到蒙望,隻抓得到自己的被子。
眼淚起初是一顆顆無聲地落,随後響起微弱的抽噎嗚咽聲,最後是開閘洩洪一般止不住的淚。
蒙望走了神,再回過神時,Omega已湊到跟前,臉頰貼着他的手臂,溫熱的眼淚蘊含着比火焰還強大的能量,一滴滴燙傷了他手背。
蒙望霍地抽回手。
纖細單薄的Omega像沒有重量似的,軟綿綿倒向後方。蒙望沒使多大力,不過隻這點力氣,Omega也承受不住。
“咚——”
後腦勺撞牆,厲行頭暈目眩,混沌之餘還有點清醒。
Omega不解地看着蒙望,灰蒙蒙的眼睛似是在無聲問:為什麼?你這麼讨厭我嗎?
蒙望語塞,心想是哪個環節出差錯了?
空氣中沒有信息素,Omega體溫也降下去了,可理智怎麼也跟着一起失蹤了?
按蒙望平時性格他應該轉身就走。宇宙裡可憐的人太多了,Omega這樣子還能活到今天,夠幸運了。
但面對與厲行如出一轍的臉,眼角弧度都和厲行分毫不差,隻是因為蒙了一層白霧才顯出區别,蒙望的腳就如同機甲環境模拟訓練時被綁了固定帶一樣走不動道。
他似乎開始分不清眼前的Omega和記憶中的厲行,兩個人的身影逐漸在他眼前重合。
如果厲行變成這樣子,他會怎麼做?
他會順從厲行留下來嗎?
沉默良久,蒙望緩緩坐在床邊,手擱在Omega身旁,沒有直接觸碰Omega,但施加了一些力度,這樣Omega可以知道,他在旁邊……沒走。
Omega瞬間安靜下來,他長睫濕潤,紅紅的眼尾挂着淚,蒙望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室内陡然一白,接着是轟隆隆的雷聲,暴雨噼裡啪啦地落。
歐文沒及時調整助聽器音量,厲行隻覺有人在耳邊“砰砰砰”連開好幾槍,耳鼓膜劇痛,條件反射捂耳朵。
蒙望見這小東西捂着耳朵哭,心裡又是一股說不出來的複雜,“怕打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