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盛京香丸卻能讓人趨之若鹜。
尤其,濃花瘦。
聽着似乎是纖體之香丸,事實上卻截然相反。
蹴罷秋千,起來慵整纖纖手。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
濃花瘦,是透體香。在千金小姐眼中,連薄汗都深覺煩悶不雅,有位仙風道骨的遊方道士将二十八味藥材磨成細粉煉蜜并膏搗為丸,長久服之,香味浸體,恍若天成。
一時風靡。
門突然被叩響,旋即聽到小二壓低的聲音,“小娘子,你姐夫來了。”
姐夫?綏喜愣了愣,忽的反應過來走過去打開門,就對上許東漲紅無錯的眸子。
對視的一瞬間,綏喜輕咳一聲,最終厚臉皮把他請進來。
許東覺得眼前二人行事詭異的很,好端端的,他還未進瓊珍閣,就被鋪裡的夥計強拉着繞路到後門,還勸說什麼,做人不可如此無情,有了銀錢也不能抛棄糟糠發妻,青樓裡的姑娘再好也不是能正經過日子的。
許東一路懵的被拽着走,好幾次想要打斷卻找不到機會,夥計把他送到就走了,綏喜指了指,讓他坐下。
雅間并無點香,也沒有放着時鮮花朵點綴,唯有暗幾上淺淡相宜的漂亮錦盒裝着各色香膏滲出縷縷幽香,十分怡人。
許東身子有些僵硬的坐在那,幾乎秉持着上刀山的勇氣克制着自己不動。
他今日穿着一身深褐的錦緞長袍,袖口被攥的已經有些發皺,華衣也掩蓋不住的愁容滿面。
“許東,祖籍潭州易縣人,家中唯有一母,未有妻室。少時離鄉賺了些銀錢,回鄉後與同族開了一間綢緞鋪,開始生意不錯,後來卻被人嫉妒陷害,導緻布匹在易縣難以賣出,本該就此關門,卻想出了水運他銷的法子,漸漸也有了起色,卻因縣令欺壓,導緻積攢的家産付之一空,卻還是差距渺茫,因而為了填補賦稅,不得不冒險把賭注壓在了莨綢,昨日,連投宿客棧的銀錢都沒有了。”
“我說的,可對?”
許東的經曆姜回初初聽來也覺得可謂一波三折,卻又對此人有了另一種想法。
雖迂腐求穩卻總算不自封愚昧,尚且算是可用。
許東循着聲音望去,隻能看到屏風勾勒出虛虛的一個影子,聲音涼如霜雪。
聽到此處,他霍然起身,臉色忽青忽白:“你調查我?”
“許掌櫃别急,談生意自然要知己知彼。”姜回的聲音仍舊平靜,仿佛冷漠無情看他跳腳的局外人。
“可笑,你對我知無不盡,我卻對你一無所知,怎還能大言不慚的稱知己知彼?”
姜回微訝,似乎對許東如此生氣十分的不解:“我雖未做過生意,卻也聽了不少,聞人說做生意講究行事磊落,一個信字乃八方行商之根本,難道許掌櫃不是如此?”
所以,又何必遮遮掩掩的呢?
許東被她輕飄飄砸過來的幾句震住,卻挖空了也找不到反駁的話,氣的臉紅脖子粗。
話雖是如此,但被查的如此詳細,和大街上被剝光了衣服無異,誰會樂于見到?
“綢緞停在河道上一日,便要多花費一日的銀錢,想必許掌櫃十分心焦吧?”姜回和緩了語氣,嗓音溫溫如脈脈春風,淡然反問。
許東被說中心思,狼狽跌坐在凳子上,半晌,啞着聲音低低哀求:“方才我不該動怒,小姐既然願意談生意,不知願意出多少銀子?”
哪怕再低,隻要有人願意要他都應了。
“許掌櫃,我并不打算隻買你的茛綢。”姜回側眸,透過絲絹屏風直直看向許東,春日裡的光透過花窗照進那雙美麗的眸子,映出一池波瀾不驚的暗渠。
“我要你的鋪子,還有。”
“你。”
買他?
許東不可置信的擡起眼,卻聽得那女子繼續道。
“你的三百匹綢按照原價每匹十二兩,折合你的鋪子,我給你五千兩銀子。”
許東神色怔松,每匹茛綢十二兩他想都不敢想,可眼前人卻如此自然的說了,可是。
“我的鋪子已經典當出去。”
他們如今都是就近在河邊搭的棚子,也方便綢緞過河泥然後盯着,況且,即便鋪子還在,也不值一千四百兩。
“許掌櫃沒聽清嗎?”姜回淡淡道。
“我要的,還有你。”
“你買我做什麼?”許東實在疑惑,看這穿着用度也并不像缺下人。
“許掌櫃以為我要買你做下人?”姜回突的開口,看見許東疑惑的眸光,便意識到自己說對了。
夫馴鳥者斷其下翎,則必恃人而食,焉得不馴。
在他人屋檐下仰人鼻息,又怎能不乖乖‘聽話’,縱滿腔凄苦也隻能和血吞下,身不由己,思不能縱,那種感覺,實在,太令人厭惡。
而許東,便是她的第一步。
“怎麼會呢?許掌櫃依然是綢緞莊明面上的掌櫃。”姜回碾掉指尖沾染上的香屑,纖細白皙的手指染上團烏色,不大的一塊,看上去卻分外刺眼。
明面上的掌櫃?意思是她才是背後的東家?所以,她買他,是為了給她做事?
“若我答應,我身邊的那些同鄉……”
有舊人便有舊情,若是背叛,實在麻煩,而麻煩,是姜回最不想沾染的。
許東即使同意,他的真心又有幾何?
“綢緞順利賣出,他們自然該盡早返程。”姜回單手接了綏喜遞過來的帕子,垂眸細細擦拭邊道。
意思是,隻能有他一個人留下?
“這。”許東猶豫了。
姜回也不說話,任由他自己做出抉擇。
毫無意外的,許東糾結良久,最終沉重的點了頭。
姜回見目的已經達成,忽的起身,言簡意赅道:“三日内,自然會有人把銀子交給你。”
“而這三日,我要你把所有的莨綢做成成衣。”
“小姐莫不是在同我開玩笑吧?”
先不說三日内把三百茛綢做成成衣簡直異想天開,絕難實現,再說,每個人身材尺寸都不同,茛綢珍貴,若是做成成衣,不單會損失大部分客人,更是對好綢緞的糟蹋。
“能做,五千兩銀子三日後交到你手中,若不能。”
姜回緩緩走出屏風,長長的幂籬遮住楊柳掐腰,擡步頓足婀娜婉轉,嗓音卻如冷冰:“許掌櫃,我們今日便隻當從未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