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回握住綏喜手臂,用力往旁邊一扯,躲過那人的掌風,眼神已冷到極緻。
“即是賭坊,那就賭桌上見輸赢,而不是以手上功夫逞威風。小心,威風耍不成。”
“反倒,”姜回頓了頓,眸色泛冷,隔着薄薄的幂籬都刺的人脊背生涼:“賠的血本無歸。”
“好!賭就賭!我壓牡丹。”那人雙眼赤紅,從懷裡掏出所有銀子放上去,零的碎的,甚至連腰間僅剩的一枚成色算不上好的玉佩也壓了上去。
“還有玉佩!”
“全部!”
“我今日便要告訴你!一介女子,賭坊不是你能沾染的!”
姜回一來便拿出一滿匣金銀珠寶,又因是女子,本就格外惹眼。此刻鬧了一場,更是圍滿了看熱鬧的人,也就少不得參與一把。
莊家樂的看到眼前這一幕,摸了摸下巴上的長胡子,吊足胃口方才拿下鳥籠,打開掏出一張卷起來的字條,對着衆人展開。
上面赫然寫着——月季。
月季?
先是安靜,接着有人輕輕的驚呼一聲,一雙雙眼睛不可置信的死死那張小小字條,又齊齊回頭盯着姜回。
她赢了!
這怎麼可能?
“這不可能!”和姜回打賭的人“砰”一聲拍在桌面,猛地擡頭越過賭桌死死揪住莊家的衣襟。
怒不可遏問着,“怎麼可能不是牡丹,是不是你們出老千?”
“這裡是長樂坊!你說話最好給我先掂量清楚!”莊家警告的道,眼看氣氛不對,不知從哪出來幾個兇神惡煞的大漢,輕易反擰過這人的手。
“老實點。否則。”
“不敢了不敢了。”這人見識過賭坊大漢的厲害,忙不疊做小伏低的求饒。
大漢哼一聲,松開他,眼神環繞四周,見他們被吓住才折身回去。
眼見着姜回非但沒有把一匣子金銀珠寶輸出去,反倒赢的盆滿缽滿,她身邊丫鬟把銀子往自己懷裡攏邊咧開嘴笑的都合不住。
一股氣血頓時直沖腦門,他不甘心道:“再賭一把!”
姜回微微笑了,語氣輕輕:“可,你還有銀子嗎?”
這人嘴角猝然一僵,随後,滿臉堆笑期盼的看向衆人:“有沒有誰能借我,下次,下次我一定能翻盤。”
意料之中的,沒人開口應承,個個守着自己荷包像護衛自己臍下三寸之地,全然不似方才沆瀣一氣的“同心”。
姜回輕笑,拉長語調戲谑道:“沒銀子了啊。”
“看來,眼下要被趕出去的人,是你呢。”
輕輕巧巧的三個字,不帶一絲情緒,卻能讓人感受到從未被放在眼中,赤裸的輕蔑。
這人橫生惱怒,巴掌便再要攔下來,卻被長胡子莊家一個眼神,立時有人制止,硬生生拖拽着将他扔出來長樂坊。
“長樂坊童叟無欺,絕無可能出老千,誰敢惡意造謠,他便是下場!”
莊家立威完,摸着胡子笑容和煦道:“長樂坊一向與人為善,信奉的從來都是你情我願的生意,諸位看笑話了。”
“每桌送一盤幹果,算我胡某人聊表心意。”
“胡掌櫃客氣。”
胡莊主說完,眼神自然轉向姜回,撫須笑道:“給這位姑娘單獨上一盤壓壓驚。”
見姜回不搭腔,胡莊主眼中飛快劃過一抹暗色,須臾又自然笑道:“姑娘隻玩一局未免有些敗興,不若,多玩幾把如何?”
“好啊。”她說。
“金桂!”
“買定離手!開!”
“杏花!”
“開——”
不過一個時辰,大把的銀票珠寶嘩啦啦的堆在姜回面前,方才色欲熏心的人此刻心中全被金銀蓋住,見看姜回運氣不錯,便跟着她投,不一會,也賺了不少,個個看姜回的眼神都如看着尊喜氣的送财童女,越發的和顔悅色。
隻有莊家的臉色越來越陰沉,忽道:“姑娘,可敢進裡間與我單獨賭一把?”
“唔。那胡掌櫃你的賭注又是什麼呢?”姜回問着,憊懶的打了個哈欠,隐晦的看了書生一眼道:“若是不夠大,我可要走了。”
“是啊,姑娘,見好就收才是道理。”有人規勸道。
人啊,都是貪心不足的。往往見利深而眼低,持貪欲而忘本。不懂得見好就收才是安穩求成的道理。
胡莊主把那一眼瞧進心裡,目光發凜道:“若你輸了,你今夜所得連同這一匣子珠寶都歸我所有。”
“若我,赢了呢?”
“赢了。”胡莊主眼眸微眯,語氣陰沉道:“我輸你一百兩。”
姜回微微笑了,“胡莊主是拿我當稚童戲耍着玩嗎?我輸了,便要送你全部,這些,怎麼也有兩千兩銀子了吧?”
“而你赢了,卻隻輸我一百兩。”
“這買賣太虧,我可不做。”姜回撣了撣襦裙下擺沾染上的碎屑,轉身便要走。
“赢了就想走,哪有這麼便宜的買賣?”
幾個神色陰翳的大漢在話落的瞬間将姜回攔下來,方才還高呼‘與人為善’的人此刻皆橫眉立目,當真是,有趣的很了。
女子立在燈火之中,映出弱柳纖腰,本病氣的颦态似捏出婉轉柔腸,尾音輕而飄渺:“胡莊主這是要強搶了?”
“姑娘這是哪裡的話,上有青天大老爺。”胡莊主故意把幾個字咬的很重,話中隐隐威脅,面上仍圓道:“長樂坊打開門做生意自然不敢如此,不過是想請姑娘裡間好好賭一把而已。”
姜回輕輕垂眸,果然如此。
“那便聽胡掌櫃的。”她道。
有人目露擔憂,暗地拊掌啧道,這麼明顯的陷阱,這姑娘怎麼就聽不出來呢?
有人置若罔聞,毫不在意。
裡間放着一張長桌,桌子很長,想來應是連門開關都困難,便隻挂了深色布簾,胡莊主把油燈點燃,審視的目光落在跟進來楊慎身上,倏的道。
“把楊慎給我拿下。”
下一刻,楊慎的膝彎被人從身後猛地一踹,狠狠跪倒在地。
“胡莊主,這是做什麼?”楊慎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