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時,裴璟辭特地換了馬車,與柳姳音同乘一輛。
“那些都是成安王的人?”柳姳音滿腹疑雲。
裴璟辭點頭沒說話,柳姳音面沉如水,喃喃道:“那他是知道明月閣與殿下的關系了。”
成安王裴晗,明帝的弟弟,雖然表面人在封地,但手卻伸向了京城,一個野心不可小觑的對手。
今日他們把成安王的人殺了送回泯園,這個行為毫無疑問地是在向成安王宣戰,可以預想到,以後璟王與成安王将是怎樣一場角逐。
車裡備了濕帕子,裴璟辭拿起帕子,握着柳姳音的小臂,一邊幫她擦拭肌膚上的血,一邊輕聲道:“你太莽撞了,總是一個人行動,若真出了事,你讓明月閣怎麼辦……”
柳姳音從他手裡抽回手臂:“我自己來。”
裴璟辭将帕子遞到她手裡,又收了回來:“車内沒鏡子,我先幫你把臉上的血擦掉。”
柳姳音順從地坐過去,她确實不能頂着一臉血回去,不然該吓着萃辛了。
裴璟辭掌心托住她的下巴,用帕子一點點擦拭有些幹掉的血,柳姳音閉上眼睛,好方便他擦眼角凝結的污血。
隻是這個姿勢太過别扭,裴璟辭手臂伸出去好遠才能夠到,于是索性攔住她的腰,把她的身體放倒,讓她的頭枕在自己的雙腿上。
柳姳音睜眼便能看到近在咫尺的裴璟辭的臉,她試圖坐起卻被他按住:“别動。”
她隻好閉上眼睛,任由裴璟辭在自己臉上擦拭。他的手法極輕,一點點落下擦揉,從左邊擦到右邊,這個帕子髒了就換另一個帕子,他帶着薄繭的手掌偶爾蹭過她臉頰的肌膚,酥酥麻麻的,像清風輕撫她的臉龐。
柳姳音忽然感覺疲憊感襲來,連續兩日精神異常緊繃,在手刃仇人後,躺在裴璟辭的懷裡,竟然有一絲困意。
她合上眼,徹底睡去之前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她冷不丁問:“若是成安王有心除掉明月閣,為什麼找楚小姐,她為什麼要撒謊?”
裴璟辭手上動作一頓,臉色不易察覺地變了一瞬,柳姳音敏銳地捕捉到這一點,坐起來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裴璟辭放下帕子,正襟危坐:“嫣兒她……她午後哭着和我說了,她不是故意的,當時泯園的人是沖着她來的,沒想到其中有一人認識鹿揚的聲音,便猜到了明月閣與她的關系匪淺,于是逼迫她說出實情,還讓她放出流光彈,引你來救她……她一個姑娘家,哪裡經曆過這種事,為了自保,隻能……”
“為了自保?”柳姳音打斷他,難以置信地看着他說:“為了自保,就可以把我們出賣了嗎?就可以引我們過去嗎?她這樣做與叛徒有什麼區别?”
他垂下眸不言語,柳姳音聲音喑啞:“她是姑娘家,我難道不是嗎?”
裴璟辭語氣中有一絲羞愧:“你過去定然會帶武藝超群的人,但是她沒有别的選擇,再者說,你一身武力,總好過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
她仰頭自嘲地笑了,怪不得他剛剛這麼溫情,原來是他自知理虧,對她有愧。
裴璟辭表情古怪,說出自以為體貼的話:“我們與泯園的關系本就沒有表面那般好,就算沒有嫣兒的事,他們也不會放過你,楚綸逃跑是你一手策劃實施,他們想要給你個教訓,就如今日一樣,千方百計想要你的命,所以你最近還是少獨自一人為妙。”
柳姳音眼圈泛紅,像突然不認識面前這個人一樣,心底有一塊地方動搖了。她感覺心好痛,像有人在撕扯她的心,光是撕還不夠,還要再用火燒一燒,放在鍋裡炸一炸才行。
她眼淚不争氣地滑下來,她幾乎很少哭,她自诩堅強,可這次實在是難受,連哭都不能釋放痛苦。
“好一個不關她的事,就因為她,我把楚綸從泯園奪走,就因為她,我第一次挨罰,也是因為她,明月閣死了這麼多人,殿下,你就不在乎這些人的性命嗎?”柳姳音激動起來,睜着猩紅的雙眼質問他。
裴璟辭心煩意亂,拉住她的手:“我當然在乎,這些人我會好好安葬,會給他們家人補償。至于你,我也會好好補償。”
柳姳音不想聽這些了,她閉上眼睛,語氣一點點冷厲:“殿下,我問你,倘若我和楚小姐有同樣的武功,但有一天你隻能選一個,你選誰?”
裴璟辭幾乎咬牙切齒地開口:“阿音,别鬧。”
他想去抱住她,安撫她的情緒,可是她卻抽出刀,抵在他胸前:“回答,我要聽實話。”
裴璟辭神色冷峻,薄唇微抿,擡手握住她手上的刀柄,強行奪了回來。
“嫣兒是我未來的妻子,王府以後的王妃,這我改變不了,也不能改變,我隻能護着她。你是明月閣的老闆,對我而言,你們同樣重要,無法擇一。這便是我的回答。”
柳姳音搖了搖頭,她說:“你說謊,你說我們同樣重要,可今日你因她之錯原諒她,卻不會因我之錯而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