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玉瑤遠遠地瞧見演武場上的将士們激動得滿臉通紅的模樣,不禁笑了笑。她轉過頭來,輕聲說道:“珏兒也長大了。”
這話秦熠即便再缺心眼兒也不好接,他緘口不言,隻是突然蹲下身,從地上抓起一個東西,興沖沖地遞到甯玉瑤面前,說道:“明安你看,前些年我送你的蟲幹就是這種蟲子做的。”
甯玉瑤看着秦熠手中的蟲子,它大約拇指大小,通體黢黑,掙紮時那張牙舞爪的猙獰口器仿佛下一瞬就會咬上她的鼻子。
甯玉瑤的臉色頓時青白交加,她深吸了一口氣,忍了又忍,可最終還是沒能忍住心中的怒火,直接伸手從秦熠腰間抽出他随身攜帶的配劍,拿起劍鞘就朝他身上抽去。
秦熠沒敢躲避,隻是嘴裡叫嚷着:“明安,這蟲子不咬人,它可是好東西,不但大補,還可以入藥呢。”
一聽這話,甯玉瑤舉着配劍的手猛地僵在半空。她瞬間憶起秦熠消失在地縫中的那段日子,或許當時熠哥哥就靠着這些醜陋的東西果腹活命。
想到此處,甯玉瑤的眼眶一下子紅了,淚水在眼中打轉。
秦熠一看她眼中含淚的模樣,頓時慌了神,趕忙把手中的蟲子遠遠扔開,手足無措地哄道:“明安别怕,我把它扔了,别哭别哭,我以後再也不讓這東西出現在你面前。”
然而他不哄還好,這麼一哄,甯玉瑤心中愈發難過,眼淚如珠串般直接掉落下來。
秦熠急得團團轉,額頭上都冒出了細汗,不知怎麼辦才好。
正當這時,一道剛勁清脆的女聲響起:“秦熠,你又在惹事了?”
甯玉瑤聽到聲音,急忙擦掉眼淚。
來定北軍不方便帶丫鬟,沒有青黛和青筱在旁伺候,此刻她胡亂一擦,顯得有幾分狼狽。
“見過郡主。”
甯玉瑤看着面前行禮的女子,隻覺得眼熟,卻一時想不起是誰。
“阿姐。”秦熠看到來人,低下頭小聲地叫人。
甯玉瑤這才恍然,原來這位是秦家姐姐,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喚了一聲:“秀靈姐姐。”
她滿是崇敬地看着眼前穿着一身赭色軟甲,英姿飒爽的女子,秀靈姐姐這些年過得極為不易,身為女子,卻要在軍中打拼。她欽佩秦秀靈的堅韌,同時又有些沮喪自己做不到像秀靈姐姐這般英勇無畏。
秦秀靈從袖中拿出帕子,輕柔地将甯玉瑤臉上的淚痕擦拭幹淨,就像十多年前那般,她輕聲說道:“臭小子不懂事,你告訴姐姐,姐姐幫你教訓他。”
“沒有沒有,不關熠哥哥的事,是我想起一些别的事情,才會如此失态。”甯玉瑤連忙解釋道,就怕秀靈姐姐會責罰秦熠,畢竟小時候秀靈姐姐教訓秦熠從毫不手軟。
“沒有就好。”秦秀靈看着甯玉瑤如同兒時那般護着秦熠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她并不打算留在這裡妨礙他們,轉頭看向秦熠,說道:“我去演武場了,再敢胡鬧,仔細你的皮!”
“秀靈姐姐慢走。”甯玉瑤紅着臉跟秦秀靈道别。
“知道了阿姐,”秦熠趕緊保證道,他拿過甯玉瑤手中的劍,帶着甯玉瑤往軍營外走去,邊走邊說:“這玩意怪沉的,我拿着,待會兒我去折根樹枝,你拿樹枝打我……”
秦秀靈聽着漸漸遠去的聲音失笑。方才她在旁邊看了許久,自然明白明安郡主為何掉淚。她欣慰地想,傻人有傻福,這傻小子還真是好福氣。
*
雖說此次是奉旨跟随沈大人出行,但承武帝堅決不允許太子和明安郡主離開定州,他擔心萬一北穆狗急跳牆,強攻安碧城,這兩個孩子任何一人有個三長兩短都是他不願意看到的。
于是,他們抵達定州休整幾日後,甯璟瑞便率隊保護沈大人前往安碧城和談,而太子和甯玉瑤的安危則全權交由定北軍負責。
轉眼便到了八月末,定州的天氣逐漸轉涼。
好在出來前準備周全,光是甯玉瑤一人的衣物就裝了三輛馬車,四季衣物一應俱全,各類生活用品亦是應有盡有,她的日子過得還算舒适。隻是定州氣候幹燥且風沙大,這讓自幼在雁京長大的她有些難以适應,喉嚨時常感到幹啞。
這可把秦熠急壞了,這些天他到處打聽,跑遍了定州城的大街小巷,絞盡腦汁在外頭尋找一些潤燥之物,就怕明安受一丁點兒委屈。
“明安,”秦熠趴在甯玉瑤院子的牆頭上,将手中的一包東西扔給青黛,“去洗洗切給郡主吃。”
“這是什麼?”甯玉瑤看他神神秘秘的,不由得心生好奇。
秦熠跳下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笑着說道:“沒什麼,隻是一些定州特産的梨子。這梨子直接吃清甜可口,還可以用冰糖一起蒸了,不但美味還很潤燥。”
“辛苦你了,熠哥哥。”據甯玉瑤這些天的觀察,定州地處偏遠,新鮮蔬果極為稀缺,就算是太子那裡也供應不上來,這一包梨子想必費了熠哥哥不少功夫。
“這有什麼,”秦熠一臉輕松地說,“你先吃着,等過幾日北穆服軟了,我們就可以回去了。”
說起和談,甯玉瑤不禁有些想念兄長了,“也不知道安碧城那邊談得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