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靠衣裝馬靠鞍,既然要去給一個被嚴密看守着的孩子看病,甯玉瑤自然不能穿得破破爛爛的,否則連門都進不去。而且治療喘疾,針灸必不可少,所以他們還需要買一套銀針。
可眼下他們銀錢不多了。之前為了買鐵釘,已将金發冠消耗掉了大半,如今剩下的碎銀子本是計劃用來買馬車的。
他們特意去醫館問過,因為制作針灸針的工藝複雜,一副針灸銀針比一輛馬車還貴,他們身上這點銀子根本買不起一副銀針。
兩人隻能唉聲歎氣地相對而坐。
甯玉瑤猶豫了半晌,從衣襟中掏出一隻小金鼠。
這隻小金鼠是秦熠送給她的及笄禮物,雖然一直嫌它醜,但去定州時還是特意帶上了,沒想到現在要用來應急。
她依依不舍地取下小金鼠交給秦熠,“熠哥哥,把這個當了吧。”
秦熠看着甯玉瑤不舍的樣子,握住甯玉瑤的雙手說:“沒事,等回去了我給你打一個更大的老鼠。”
聽到這話,甯玉瑤臉上的難過瞬間消失,“誰要那種醜東西,快滾!”
秦熠半點不惱,嬉笑着拿上金鼠趕緊跑了。
過了一會兒,秦熠拿回來一副銀針和一套嶄新的成衣。
甯玉瑤展開新衣左右看看,問秦熠:“熠哥哥,你沒給自己買嗎?”
秦熠笑了笑說:“我就一個仆人,穿什麼新衣裳,穿麻衣就可以了。”
甯玉瑤仔細一想,覺得也對,便沒再多說。
他們又在客棧中耐心地等了幾日,等到司殿門前懸賞榜的賞金漲到一千兩白銀時,他們終于敲響了司殿大門。
*
司殿後院的一處幽靜小院裡,一個孩童靜靜地躺在床上,他嘴唇呈現出駭人的紫色,胸膛急促地起伏着,不時發出令人揪心的哮鳴聲,那孱弱的模樣仿佛下一刻就會喘不過氣來。
床沿坐着一位年輕婦人,她雙眼布滿血絲,目不轉睛地盯着床前頭發花白的老大夫給孩子把脈。
片刻之後,老大夫收回手,無奈地搖頭歎息道:“小公子的喘疾日漸嚴重,請恕在下實在無能為力。”
年輕婦人一聽這話瞬間崩潰,猛地撲到孩子身上放聲痛哭:“我的躍兒還這麼小啊,大夫,求求您再看看吧,您一定還有辦法的。”
她的哭聲撕心裂肺,在房間裡回蕩着。
大夫再次搖了搖頭。這些日子,他每日按時來給這個孩子看診,可無奈自己醫術有限,對這孩子的病症束手無策。
他歎了口氣,領着小藥童走出房門,與站在門口等候通傳的甯玉瑤擦肩而過。
甯玉瑤望着老大夫遠去的背影。
這些時日,秦熠打聽過,這位老大夫已是啟甯鎮醫術最好的大夫了。連他都對這孩子的病症毫無辦法,看來這孩子的病确實極為棘手。
不過,無論如何都要親自查看一番才能知道具體情況。
沒過多久,屋内的哭聲止住,侍女出來請甯玉瑤進去,由于屋内有女眷,她身邊的秦熠隻能留在門外。
甯玉瑤收回思緒,用眼神安撫秦熠後,跟着侍女走進卧房。
進門繞過屏風,就是一張華貴的黃花梨木拔步床,床幔半掩着,看不清孩子的狀況。
床沿坐着個年輕婦人,眼眶泛紅,眼角還有未擦幹的眼淚。她生着一張瓜子臉,不是多麼美豔的長相,但此刻梨花帶雨,别有一番楚楚可憐的韻味。
甯玉瑤注意到的卻是婦人身上的衣裳,那是一身淺紫雲錦長身比甲,不管料子還是樣式都是大宸的樣式,怎麼看這都是一個大宸婦人,然而她開口卻是極為正宗的蒼荻官話:“你就是揭了榜的大夫?”
婦人有些狐疑地打量着甯玉瑤。
進來的這個年輕姑娘,臉上畫着禱紋,看不清她的真實面容,穿着一身簇新的藍色葛裙,衣服雖新,卻明顯不太合身,她的頭發也是胡亂編了個辮子,垂在胸前。從這身打扮來看,她的家境應該不太好。
甯玉瑤任她打量,不卑不亢地回道:“正是在下。”
婦人蹙眉,有些懷疑地問道:“啟甯鎮有那麼多經驗豐富的老大夫都對我兒的病症束手無策,你一個小姑娘能有什麼特别的法子?”
甯玉瑤傲然昂首,“若是旁的病症,我或許比不上那些老大夫,但這喘疾,還真說不準。”
婦人猶豫不決,雖然之前大夫都說躍兒已經藥石罔效,但她仍不确定是否該讓這個年輕姑娘試一試。
正在此時,床上的孩子氣息急促紊亂,發出的哮鳴聲更大了,眼看就要喘不過氣來。婦人臉色大變,撲到床上,聲音顫抖地喊着:“躍兒,躍兒你怎麼了?躍兒别吓娘親。”
孩子的臉色在極短的時間内迅速由漲紅變成了青紫,婦人慌亂之下終于想起屋内還有個大夫,趕緊對甯玉瑤喊道:“小大夫,您快來看看躍兒。”
孩子開始發作時,甯玉瑤就已經将銀針取出,她不緊不慢地上前解開孩子的衣襟,一針紮在前胸的膻中穴上,随後又取一針紮在頸部的天突穴。
不過片刻功夫,孩子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婦人原本驚慌失措的心安定下來,對甯玉瑤的醫術也相信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