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知時猝不及防撞上她的目光,警惕、戒備。
等問完那句,應悄徹底醒神了,眼睛裡的警覺霧一樣消散,隻聽那人說:“你猜。”
這還用猜嗎?
不就是在給她貼創可貼嗎,那枚淡藍色的創可貼藏住了她的擦傷,其實剛剛視線掃過去時,就發現這張創可貼了。
尤其,她是被一直不休的,像螞蟻啃噬的疼驚醒的。這人手勁沒個尺度,往邊緣摁時,不小心壓到了傷口。
醒了以後,隻覺得螞蟻啃咬的疼慢慢消失,那行螞蟻好像圍繞着她的傷口在爬,疼變成癢。
應悄看了一會兒那枚創可貼,第一次不知道怎麼面對和怎麼處理一件事。
因為這張創可貼,她直觀地發現,伏知時過界了。
伏知時可以丢給她一張創可貼讓她自己貼,也可以在她醒着的時候順手幫她貼了,唯獨不能趁她睡着,做這個行為。
有點怪。
“猜不着。”她睜着眼說瞎話。
更怪的是她不想再疊一架紙飛機橫在兩人課桌中間當三八線。
“剛剛摁疼了?”伏知時伸手虛空點了一下她的傷口,“醒這麼快。”
手指收攏,動作牽動傷口,密集的癢又來了。
上周三,柯甯拉着她夜闖男生宿舍樓,說要偷看卓越和伏知時排練。寝室裡,男孩子拿着曲譜,因為懶而不想下床,就靠着牆坐在上面,嗓音低低地唱。
男孩子的音色幹淨缱绻,整首歌都在寫一個字。
癢。
“還睡嗎?”伏知時問。
她回神,口氣很差地敷衍了一句:“睡個屁,困意都沒了,寫作業了。”
伏知時笑笑:“行。”
下課鈴準時敲響,今天輪到伏知時值日,他留下來打掃,打掃完也沒回家,而是回了宿舍。
宿舍是王傲華多付錢給他午休的,放學還是得回家,因為伏東風要從監控盯他練舞。
今天之所以不想回,是因為他氣伏東風。
他爸最近老說自己當年練舞多拼多拼,反過來指責他躲懶。
沒躲懶的伏知時一聽這話就煩:“行啊,既然說我躲懶,我不躲一個都對不起您。”
伏東風:“你敢。”
“天高皇帝遠。”伏知時說,“您看我敢不敢。”
寝室沒有充電的地方,他在寝室留了一個充電寶,他連上手機充電,抱着睡衣睡褲進浴室洗澡。
花灑流下來的熱水澆遍全身,手臂擡起搓頭發時,上面鼓出蓬勃的力量感,熱水順着後脊的凹陷流淌,漸變成一條溪流。
溪流慢慢幹涸。
他拿着毛巾擦頭發,邊擦邊看消息。
-伏東風:明天加練兩小時。
伏知時:“……”哈哈,又大意了。
傷口在洗澡出來後重新處理貼了紗布,可能沾到了水,傷口周圍繞着一絲絲的癢,他重重地摁了下傷口,讓疼壓過癢。
翻列表的手停住,擒住那隻綠色蝴蝶。
他同桌喜歡換頭像,一個頭像往往用不了一周就得換,上周還是少年坐在海邊看海的素描頭像,這周又換成即将破繭的蝴蝶。
那一抹淡綠藏在上百人的列表裡,這個列表放的都是半生不熟的同學。
手指動了動,他單開了一個名叫同桌的分組,然後把那隻綠色蝴蝶拖了進去。
宿舍的窗子沒關,鹹濕的風闖進來,“轟”的一聲,天邊炸開一道響雷,閃電緊随其後,亮着光的脈絡像紮進夜空的植物根系。
伏知時沒管那扇窗,他的傷口還在疼,他點開綠色蝴蝶的頭像,熟練地開啟騷擾模式。
-負整數:我傷口疼,怎麼辦。
應悄正在廚房拌火雞面,晚上因為應如夢,她都沒來得及吃晚飯。
手機亮起來,應悄抽出手回消息,文字都能感受到的不耐煩:我是醫生?
隔了兩分鐘,這人回過來:也可以是。
神經。跟有病似的。
從那個創可貼開始,她好像變得有點擰巴、别扭。
-獅子座:謝邀,沒有cosplay的癖好,cosplay一下别的可以。
伏知時剛關好窗,窗外的大雨就把蜿蜒的根系連根拔起,雨珠噼裡啪啦敲響窗子。
鎖屏剛好熄下去,他重新摁亮,回她:什麼?
應悄這回秒回了,好像就在等他問似的。
-獅子座:雨夜屠夫。
伏知時:“……”
客觀且不帶任何濾鏡地說,他同桌真夠伶牙俐齒的。
他躺回床上,發了一個“捏臉”表情包,後面跟上一句:快睡了,晚睡長不高。
應悄沒再回,他等了一會兒,隔兩秒摁一下手機看有沒有消息,最後受不了了,他拉高被子蒙住臉,隻露出蓬茸的黑發,磨牙道:“……魔怔了吧。”
第二天是周一,一周一次的升旗儀式輪到9班。
伏知時在上面演講,隔壁班的姚舜禹找應悄說小話:“放學出去吃?今天有活動。”
查博文他媽每年三八節都做活動,大緻是風采由我,“裙”星閃耀的一個活動。
于是每年三八婦女節,滿飯店都是穿蘇格蘭裙的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