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舊居民樓的聲控燈壞了,三樓和五樓的聲控燈沒辦法感應,應悄隻能摸着黑在樓道訓練,一組十五次,兩組結束後換下一組,半蹲、單腿提踵和側向小跳換着來。
她想考大學。
想去最繁華的城市看一看,看看那裡有什麼值得應如夢留戀的。
至于她産後第三天不顧女兒,不顧自己的身體也要往外跑的那個地方,有什麼值得留戀的。
有時候應悄也說不清楚她對應如夢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有時候恨,有時候怨,有時候愛,那些濃烈又深刻的情緒沒有牽絆她,反而激發她的鬥志,她就算不按照應如夢鋪的路去走,也能走出屬于她的輝煌人生。
就讓那些對應如夢的複雜感情,成為滋養她走得更高、走得更遠的養料。
計時結束,她整個人像從水裡撈上來一樣,渾身的汗。
她扶着膝蓋喘氣,緩了好一會兒才撐着牆上樓,訓練後的雙腿酸軟得不聽使喚,她拿筋膜刀沿着乳酸堆積的地方刮,刮這個會疼得受不了,在訓練館讓别人幫忙刮的時候她會叫出來,但現在夜深了,她邊咬着毛巾邊刮,疼得眼淚直掉也沒放手。
沙發上的手機亮了,應悄拿過來點開。
-負整數:我媽和我道歉了,還說謝謝你。
道歉?
家長給孩子道歉?應悄有點出神,覺得能給孩子道歉的家長,再差也不會差到哪去。
應如夢就從來不會道歉,她隻會從别人身上找毛病,她落水差點溺死那事兒翻出來以後,應如夢第一反應是指責姚曉傑和苗玲瞞而不報,第二反應還是指責,指責兩人怎麼照顧孩子的,太差勁了。
到底誰差勁啊?
-獅子座:沒事,睡了。
昨晚,在伏知時問她能不能陪陪他的時候,她下意識想拒絕,拒絕的話語哽在喉嚨裡怎麼也說不出來,最後隻能答應。
“好。我陪你。”
沒有人會永遠無堅不摧,她是,伏知時也是。
在她答應了以後,伏知時終于松開她的手,然後勾住她的尾指。
“你幹什麼?”
“拉鈎。”兩人的尾指纏在一起,他還不忘蓋個戳,拇指用力地摁進應悄的指紋,“這樣就生效了。”
應悄:“……”她就多餘心軟答應。
鬥轉星移,光陰似箭,蟬鳴勾來盛夏,鳴響宣告夏天不會悄悄地來。無數隻蟬成了夏天的前鋒,夏天聲勢浩大地來了。
教室裡的吊扇呼呼地轉,應悄擰開風油精的瓶蓋,滴了兩滴在指腹,然後往太陽穴揉,她上數學課都沒這麼困,主要是小老頭講課太催眠了。
她同桌已經趴在課桌上睡着了,他個子高,趴着睡并不舒服,每次睡不了多久就會醒,也是到了夏天應悄才發現這人有多潮。
DK制服一套又一套換着穿,白色襯衫,黑色外套,黑色長褲。露鎖骨的襯衫,裹住小腿的黑色長靴。
伏知時的衣櫃可能和奇迹暖暖的衣櫃差不多。
奇迹時時。
小老頭腆着啤酒肚走下講台,朝應悄的方向瞟了一眼,作為曆史課課代表的應悄懂了,她探手摸到伏知時後頸,不輕不重地撩兩下:“醒了朋友,拿教室當你床了?”
伏知時反手捉住應悄的手,帶着點剛醒的鼻音說:“癢。”
他捉住又松開,指尖頂上她的手心,學着她的力度,不輕不重地蹭過去。蹭完了就收手,拿熒光筆圈重點内容。
……真記仇啊。
曆史課是下午最後一節課,伏知時記完筆記,扭頭問她:“你晚上吃什麼?”
“俏廚娘吧。卓越和柯甯說想出去吃,待會兒一起,怎麼了?”
“幫我帶一份雞丁蓋飯。”
“你不去了?”
“不去了。”伏知時說,“我回寝室洗個澡。”
“又叮癢了?”
“嗯。”伏知時松了松藏在襯衫領子下面的領帶,手探進去刮癢的地方,“我也不知道蚊子怎麼鑽這個地方咬的,我都穿了長衣長褲還是防不住。”
伏知時因為體質原因,特别招蚊子,夏天了,他連洗澡都用花露水。
隻要有他在,蚊子不咬别人隻咬他。前後兩排的同學不止一次對他表示了感謝。
放學,伏知時一個人從後門溜了,卓越想喊他但沒來得及。
“他不吃啊?”卓越習慣性地問應悄。
“急着回去洗澡。”應悄說,“不管他,我們走。”
柯甯:“你怎麼知道他洗澡?關系這麼近了嗎?現在發展到哪一步了?”
“……吃不吃了?”
吃還是要吃的,一群人點了一桌子菜,吃着聊着,時間過得飛快。照他們這麼聊下去,伏知時也别想吃晚飯了,她算着時間提前撤了。
本來想拎到班裡,又怕教室裡都是飯味兒影響其他人,隻能提着飯盒上樓。
男寝不限制女生進出,隻有女寝才會限制男生進出。
306宿舍。
門留着縫,她一腳踹開門:“尾号1888,你外賣到了。”
尾号1888的同學正在衣櫃前穿衣服,褲子提前穿好了,他随手拽了一件襯衫,胳膊連到後腰那一片還沾着水,但顧不上擦了,他轉過去背對着她,手指靈活地扣上紐扣。
直到扣了三顆扣子才敢轉回去,說:“放我桌上。”
應悄發現他紐扣扣歪了,第一顆扣在了第二顆的位置,後面兩顆位置都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