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香山墓園培訓的方式采用人教版,專人傳授,包教包會。
在小香山墓園工作的葬儀師叫王靈,為了有那種氛圍感,她特意穿上黑西裝,戴上白手套,朝着捧着骨灰盒的應悄一鞠躬:“接靈骨要欠身,以示尊重。”
見她捧着骨灰盒出來了,兩把黑傘同時迎上去,伏知時個子高,黑傘往王靈頭頂傾斜,王靈剛一出門,手裡的骨灰盒就被太陽曬了。
“差點忘了說,骨灰盒不能見光。”王靈說,“傘别遮我,遮骨灰盒。”
她騰出一隻手調整伏知時的黑傘,骨灰盒沒拿穩,“哐”的一聲摔在地上,骨灰盒摔散了,灰也揚了。
“沒事,道具灑了沒事兒,明天别灑了就行。”
“……?”
次日天不亮,方塵雅一推開門就看見三個小朋友已經準備好了。
小朋友們蹲在面包車邊,都在打瞌睡,腦袋一歪一歪的。
面包車邊長蘑菇了。
蠻可愛。
方塵雅哈欠打了一半:“你們幾個,過來領工作服。”
工作服?
回想王靈昨天穿的,三朵蘑菇齊刷刷站起來,各自領完工作服換上,變身三朵穿黑西裝、戴白手套的小蘑菇。
蔣雪優銳評:“我和悄姐像售樓部的銷售。”
她捏着下颌觀察伏知時:“你像闊少。”
闊少低頭看了看自己,伏知時不是第一次穿正裝,他小時候和王傲華一起參加應酬,就穿那種緞面小西裝,頭發上了發蠟,往那一站和英國伯爵似的。
王傲華算是九年義務教育漏網之魚,審美品味一言難盡,伏知時小時候深受他媽影響,自己也很滿意英國伯爵的造型。
後來漸漸大了才開始抵制英國伯爵,然後又走上殺馬特的不歸路。
兩個極端。
“怎麼樣?”趁着蔣雪優去找方塵雅了,伏知時低聲問應悄,“還行嗎?”
“行。”應悄說,“好看。”
他身材好,腿長得過分,比例逆天,再難看的衣服穿他身上都能撐起來。
比如那件東三省風格濃郁的大花襖。
早起容易乏,應悄站着打盹,沒發現伏知時彈開水杯蓋,邊咬吸管喝水邊笑:“哪裡好看?”
應悄随口道:“哪裡都好看。”
“哪裡是哪裡?”
這問題讓他問的,應悄徹底清醒了,她有時候能從他身上看到屬于小朋友的柔軟特質。
這人喜歡聽誇獎、喜歡一些奇怪的小互動。
但他在别人面前又不這樣。
好像,他那些柔軟又幼稚的特質隻給她看。
伏知時還在喝水,咽水咽得緩,喉結小幅度地上下起伏。
應悄突然覺得渴,心裡蕩起來那點兒漣漪讓她擡手壓了下去,她扣着伏知時的後頸下壓,然後虛空一磕:“哪兒那麼多廢話。”
說着,方塵雅轉着車鑰匙過來了。
“上車,走。”
看一眼時間,現在才四點五十。
這個事兒趕早不趕晚,況且,開車過去也需要時間。
“王靈和你們說了吧?”面包車都多少年曆史了,車窗得靠搖,方塵雅費力地搖下車窗,“靈骨接出來上車以後中途不能上下人、黑傘得遮嚴實了、接回來端骨灰盒那個誰?銷售,你别下車,闊少,你去通知葬儀師過來,另外一個銷售你站車邊把傘打上先。”
“……”
“我這麼叫行嗎?”
闊少先說:“行。”
兩個銷售也點頭:“行。”
闊少到底年紀小,一路上被方塵雅當小狗似的逗着玩兒。
“姓伏啊?這個姓蠻少見。”方塵雅笑了笑,“單人旁加犬,那不就是‘嘬嘬嘬’嗎。”
“哎哥,不帶這麼逗的。”
“啧,車上就你一男孩兒,不逗你逗誰。”方塵雅把手探出窗外彈煙灰,“再說這麼長的路呢,不聊天兒一路沉默是金地開過去啊。”
有道理。
伏知時沒再糾結“嘬嘬嘬”,而是說:“我以為辦這個事兒都挺嚴肅呢。”
“正經接靈骨和下葬的時候肯定嚴肅。”方塵雅松弛地往後靠,“不嚴肅主家蹦起來抽你。”
應悄和蔣雪優聽他聊天覺得好玩兒,一路上笑容就沒止過。
伏知時:“……哎。”
“哥,我同學一直嚴肅呢。”應悄沒忍住護短,“蹦起來抽也抽不到他啊。”
“那抽誰?”方塵雅遊刃有餘地把話題接過來,“蹦起來抽我呗。”
三朵小蘑菇互相看看,表情有點兒得逞的意思:“哎。”
“行呗。”方塵雅也喜歡和這幫小孩兒聊天,“那主家抽我的時候你們可别幸災樂禍啊,不然主家也得蹦起來抽你們仨。”
“……”
應悄真的佩服:“哥,你聊天技術從哪兒練的?我們仨加起來都說不過你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