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黑褲的男生直接把沒吃完的甜筒扣甯唯臉上了,修長的手指抓着蛋筒把冰淇淋抹開,然後薅着他的頭發看他,聲音很淡地說:“滾。”
其他人想上前,甯唯倒是很冷靜:“王烊,你這就不對了。”
甯唯搶過同伴的礦泉水擰開給自己洗臉:“真不認哥們兒了啊?咱以前玩多好啊。”
“哎,你們知道嗎?”甯唯指了指伏知時的背影,“王烊當年那是一戰成名,活兒特别多。你們好好想想,當年鬧那麼大,附近學校全知道,老師家長也知道,那會兒手機病毒一點開就是他頂的動圖。”
腳步頓住,伏知時站在原地想了會兒,然後折了回去。
“老伏,我敬你。咱倆風雨同舟走過這麼多年,今天是咱倆結婚紀念日……”剩下的話被急促的響鈴打斷,王傲華看了一眼來電,随手把通話按掉了,“陌生号碼,不重要,我繼續說。”
對方锲而不舍地又打進來。
伏東風替她接起來了,還點了外放:“你好,哪位?”
“伏知時家長?”對面語氣沉穩,先是自報家門,然後沒有情緒地叙述轉達,“來派出所一趟吧,你們兒子被人打了。”
剛醒好的勃艮第葡萄酒就放在邊上還沒來得及喝,高腳杯的杯壁映出兩道匆忙離開的背影。
半小時後,轄區派出所。
王傲華下車直奔大廳,被民警領進去了解情況。
“剛才我同事帶去做完傷情鑒定了,結果等兩天出,現在就看你們家長願不願意簽諒解書,對方家長也來了,意思是賠償這些都能聊,”民警說,“監控沒拍到你兒子還手,不構成互毆,打人那個叫甯唯,這兩天剛好成年,你們不諒解他就得拘留。”
“我兒子呢?”
民警領着她左轉,随手一指:“那兒呢。”
王傲華一眼瞟過去,看到伏知時蹲在牆邊,腦袋垂着看不清表情,手肘搭在膝蓋上,小臂一側劃了道口子,小腿有粗糙的磚頭擦着皮膚磨出來的痕迹。
身上青青紫紫的傷連成一片。
“甯唯?甯唯。”王傲華念了兩遍名字,她記得這個名字,她沒再看蹲在角落裡的伏知時,隻說,“聊賠償?做夢吧,讓他拘留!”
隔壁房間,甯唯在做筆錄,他都崩潰了:“他揍我了!他真揍我了!什麼叫監控沒拍着?那為什麼監控拍着我揍他了!他個子比我高,怎麼可能我一推他就倒了!”
“好好說話,别大吼大叫!你說他揍你了,你有證人嗎?”
“沒,朋友都被他引走了……真的!”
……
這裡面具體發生了什麼王傲華沒有親眼所見,但她太了解自己兒子了,以前家裡破産,那幫親戚三天兩頭來家裡鬧,廠子效益好的時候那幫人嘴甜得和什麼似的,效益差了他們立馬撲上來撕咬。
皮革廠被撕咬得徹底沒機會了。
就這還不算完,那幫人還想能多榨點兒是點兒,經常跑家裡來鬧,他們鬧一次,伏知時就找他們兒子清賬一次,拿那幫同齡孩子當靶子練,這麼多年早練出來了,輕易不會被揍成那樣。
再一聽甯唯的嘶吼,王傲華明白得不能再明白。
“搞這些沒用,”王傲華擺手隔開對方的監護人,“你們兒子沒教好,讓國家教育他。”
“王總——以前你兒子把我兒子揍成那樣我們也簽諒解了,”甯唯的母親想抓她的手,“我兒子可是躺了一個月的醫院啊!憑什麼你們就不肯簽——”
王傲華懶得和她扯:“我砸了多少錢讓你簽諒解自己回憶回憶,你們圖的是錢!我兒子當時為什麼揍甯唯,你們再回憶回憶!别的不多說了,全是廢話,收拾收拾送你兒子進拘留所吧!”
“你兒子是魔鬼,你們全家都是魔鬼!”女人顫抖着嘴唇嘶吼,“你們聯合起來毀了我兒子兩次!”
王傲華不想再聽,她拽着伏知時的胳膊往外走。
“走!回家。”
伏東風已經先一步去開車了,兩人接上伏知時疾馳而去。回去的路上誰也沒說話,伏知時一直看着窗外,下雨了,玻璃窗濺起一朵朵小花。
伏知時回家就把自己關房間裡了,王傲華沒在意,夜裡睡不着起來發現卧室的門開了,裡面卻沒人。
打他電話手表倒是接得很快:“去哪了?”
“啊,突然想回臨西。”伏知時低聲說,“媽,我沒事,我就回來看看。”
王傲華揉了揉太陽穴,缺少睡眠總覺得腦袋又酸又脹:“那就好。”
“媽,你睡不着嗎?”
“嗯。你爸起來喝水不小心打碎杯子了,動靜太大,把我吵醒了。”
“媽,對不起。”伏知時說,“你和爸的結婚紀念日……”
“沒事兒,我和你爸計劃過兩天再補一次,不是什麼大事兒,别往心裡去。”
話說完,各自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王傲華說:“回去早點休息,不說了。”
-想見你。
半夜三更,狗都睡了,應悄熬夜玩手機沒睡,結果收到了伏知時的消息。
她敷衍地回了一個字——來。
然後下一秒,手機“嗡”的一聲。
-已經在你家樓下了。
應悄:“……?”
應悄盲猜他是受刺激了,結果真讓她猜準了。
這人大半夜戴着棒球帽和口罩,她掀開他的棒球帽和口罩,看到藏起來的傷。
“怎麼回事?”應悄緩了緩,又問,“你怎麼回事?”
伏知時看着她,突然一滴淚猝不及防砸在她手腕上。
眼淚的溫度燙着肌膚。
應悄下意識去找那滴淚,剛低頭就被他捧着臉擡起,伏知時俯身,鼻尖輕輕蹭了蹭她的鼻尖:“你有多喜歡我?”
“如果你知道真正的我,也會喜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