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杏溜了眼在氣頭上的毛亭月,她沒想到毛亭月竟是因為這樣一件事情生氣。不是闫杏對女老師存有意見,而是她遇到的偏愛男同學的老師大多數都是女老師,這樣的實際經曆讓她不自覺地對女老師抱有别樣看法。如今見到毛亭月不僅為了兩個辍學的鄉村女孩奔波在深山巨谷中,還對唐瑞那樣的老師表達強烈不滿,闫杏方知自己之前是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了。
“小闫,你不用這樣看着我。”毛亭月深深歎了口氣,“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也知道你為何會這樣想。”
突然被戳破,闫杏被太陽曬得紅紅的臉更紅了。
“哲學上講,物質決定意識。正是因為重男輕女的現象普遍存在,它們或是以顯性的方式存在,或是以隐蔽的方式存在,總歸是存在的,所以才有很多人持唐瑞同樣的想法,抱以你那樣的看法。”
走了很久的毛亭月背靠着大樹坐了下來,擡手招呼闫杏也坐下歇一歇,“時代在發展,社會在進步,我們不應該還像以前一樣陳舊腐朽。女性從來都不是男性的附屬品。大多數人之所以覺得女性蒙昧,是因為他們沒有給女性同樣的受教育的條件,沒有給她們看世界的機會。”
即便是闫杏生活的時代,如此清醒的女性也并不多,更何況這是從八十年代一個偏遠小山村的學校女老師口中說出來。
“小闫啊,我知道你和小餘小肖都不會在這裡停留太久,但是我希望将來你能有自己的生活,不要被世俗的枷鎖捆綁。”
這樣的話,闫杏第一次聽到,就連她的母親,也未曾這樣希望過。
大學畢業後,母親鄒苑梅希望闫杏能夠回縣城裡當老師,說這樣離家近,到時候再在縣城裡找個合适的對象,将來就算生孩子了,他們老兩口也方便給她看孩子。
闫杏當時怎麼回答的呢,她隻是問了,如果将來弟弟畢業了,要留在畢業的城市裡,他們打算怎麼辦。闫杏隻記得,母親鄒苑梅說,男孩子就是要出去闖蕩的,女孩子不一樣。
闫杏又問,如果弟弟在離家很遠的地方買房子了,将來誰給他們養老。鄒苑梅笑着說,不是還有闫杏嘛。闫杏沒繼續問下去了,在母親鄒苑梅的“讀那麼多書都讀到狗肚子裡”的話中選擇一路北上,她想去看一看世界的繁華。
太陽曬得闫杏眼睛發酸,她有些看不清毛亭月的表情,隻能擡手揉了揉眼睛,“那毛老師您呢?現在的生活是您想要的嗎?”
毛亭月擰開手裡的水壺,仰頭就是一\大口,“這樣的生活或許不是我想要的,但一定是我選擇的。嫁到東寨村,在這裡當老師,我并沒有後悔,我也很喜歡這樣的生活。隻是時移風移,将來的我,會不會這樣想就不知道了。”
不等闫杏說什麼,毛亭月就利落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繼續往前呀。”
又行了約莫半個小時的時間,風塵仆仆的兩人終于看到芹菜溝的第一戶人家了。
芹菜溝雖然在大山深處,但并不代表着他們與世隔絕不與人來往,還是要去東寨村或者漆山鎮上買賣東西的。一個中年男人看到毛亭月,直接笑問道:“毛老師,您咋到俺們這山溝溝裡來了?”
毛亭月先是與那人客氣了好一會兒,這才說出此行的目的。
從那人嘴裡得到了具體信息,兩人又行了十幾分鐘,終于到了今天家訪對象之一的家門口。不幸的是,門被栓上了,看來是在幹活了。還好兩家離得不是很遠,兩人決定先去下一家看看,要是還是這樣的情況,就隻能等了。幸好,門是開着的,不然今天能不能回學校都是兩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