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鄒苑梅的事情,校長左看看右看看,實在沒有什麼合适的地方能讓他們幾個人坐下來好好談談,就隻能把人往食堂裡帶。食堂占地面積并不大,桌子也少得可憐,大多數學生都是抱着自己的飯盒蹲在食堂外面吃飯。
甫一坐下,闫杏便私下裡拉起楊小荷的手,用力握了握。
“鴻明啊,你既然叫了我一聲叔,那我也不能讓你白叫,肯定把這事兒給你倆辦明白,不然傳揚出去,别人恐怕要說我仗着年紀大占你們小輩便宜。之前也說了,你是咱村裡這些老骨頭看着長大的。那時候苦哇,你兩三歲的時候,爹媽都死了,就剩你一個,大家都不知道你能不能活下來。可看你現在,不僅活了下來,還活得很好,娶了媳婦蓋了房,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鄒鴻明深以為然。盡管當初沒有一個人看好他,但是他偏偏活了個樣兒出來。饒是如此,他還是覺得有人看不起他,覺得他沒個兒子,再能幹也沒用。所以,他必須要有一個兒子。
“你這些年的不容易,叔都看在眼裡,打心眼兒裡覺得你是個踏實能幹的娃。但你今天你跟小荷這事兒,做得實在是不怎麼好。”
瞧見鄒鴻明豎起的粗眉,校長伸手過去,拍了拍鄒鴻明的手背,示意他不要急躁,要聽他把話說完,“之前二娃生病,你不想給二娃花錢看病,是不是有這回事兒?”
鄒鴻明點點頭,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去年發大水,今年又旱成這樣,大人都艱難,哪有空去管她一個女娃。”
校長搖搖頭,耐心道:“話不能這麼說,人也不能這麼做。你要真嫌棄二娃是個女孩,當初就不應該把她生下來。現在既然已經生下來了,最起碼要把娃養大吧。退一萬步講,你要實在是不想要二娃,送出去也好過就這樣不管不顧。”
校長說的話,在情在理,鄒鴻明無法反駁。
“之前小荷想來食堂工作的時候,我也問了你倆的事兒。小荷的意思是,她想帶着孩子自己過。”
鄒鴻明肉眼可見地生氣了,“不行,其他的事兒都可以商量,除了這件事。”
校長顯然是料到鄒鴻明是這個态度,繼續勸說道:“鴻明啊,這強扭的瓜不甜。你倆都鬧成眼下這樣了,還綁在一起,對你們自個兒不好,對娃也不好。我看你倆也年輕,分開後就算是遇到其他合心的人,年齡也大不到哪裡去。”
鄒鴻明瞪着對面的楊小荷,“我當初可是花了錢娶的媳婦,又養活小梅她們娘倆這麼多年,叔你一句強扭的瓜不甜,直接讓我這麼多年花的錢打水漂,這不合适吧。”
“難道楊小荷嫁給你的這些年,都是白吃白喝?地裡的活兒,家裡的活兒,她一樣都不曾落下。這錢又不是你一個人掙的,是你們兩個人一起掙的,那你花得了,楊小荷就花不了?”
“小闫。”沒等鄒鴻明開口,校長先一步呵斥了插話的闫杏,一扭頭便換上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對着鄒鴻明繼續說道,“小闫的話是直白了些,可說的也在理。無非就是你作為一個男子漢,凡事多做了些。小荷她作為一個女子,力氣不如你,幹的活兒可能少了點。但你也不能否認小荷嫁過來的這些年啥也沒做。”
鄒鴻明雖然生氣,但也不好直接發作,畢竟再怎麼說,他還得叫校長一聲叔。但他并不甘心,“叔,你今天要是非這麼說,那我也沒有繼續在這兒坐下去的必要了。”
說着,鄒鴻明起身就要走。校長連忙拉住鄒鴻明的胳膊,“哎哎哎,别急着走,叔還沒說完呢。”
鄒鴻明止住要走的勢頭,直挺挺地站在那,任憑校長怎麼扯他的袖子也不往下坐了,直接把自己的态度擺到明面上去。
校長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對着楊小荷說道:“小荷,事兒就是這麼個事兒,鴻明的想法和态度你方才也瞧着了,我現在想聽聽你的想法。”
闫杏用力握了握楊小荷的手,堅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别害怕,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楊小荷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擡眸。一雙水眸中蘊藏的神色是鄒鴻明從來都沒有見到過的。以往楊小荷的眼睛裡裝的不是疲憊,就是怯懦,現在她的眼睛是前所未有的澄明與堅定。
“叔,我還是之前的那句話,我想帶着倆個孩子過。”
鄒鴻明親耳聽到楊小荷說這句話,當即怒拍桌子,“你再說一遍!”
闫杏也不甘示弱,直接拍桌而起,“說話就好好說話,拍桌子幹什麼!就沖你剛才的那個架勢,我今天也不會讓楊小荷跟你走。”
“坐下,坐下,坐下!”校長慌忙起身,兩隻大手按在鄒鴻明的肩膀上,使勁兒往下按,硬是把人按回座位上去,“咱現在不是還在商量着嘛,動那麼大肝火做甚。你倆有啥要求都可以提。”
“分開過可以,但小梅我養了這麼多年,必須跟着我過。還有我之前娶你花的錢,你得吐\出來。”
闫杏内心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這人啊,同你好的時候,可以把天上的星星摘下來送給你。不同你好的時候,連你在他家呼吸的空氣都要同你仔細算賬。
“我現在沒有錢,但我可以掙錢,等我攥夠了錢,我一定會還給你的。至于小梅,我也要帶走。你可以把養活小梅的錢也算在裡面,就當是把小梅賣給我。”
鄒鴻明就是要提一個楊小荷無法立刻答應下來的要求,“小梅是我的閨女,她姓的是鄒,不是楊。我能把二女給你就已經很不錯了,大女是不可能給你的,你死了這條心吧。錢我也是立刻就要的,你現在還給我自然也要立即拿出來限,我當初娶你能馬上拿出來,最多給你幾天時間寬限寬限。”
不知不覺已經下課了,鄒苑梅默默道:“媽,你帶妹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