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月發出一聲輕笑,月上的陰影勾勒,像是某種生命體的微笑,無比詭異。
“你毫無反抗之力的,死在那輛公交車上了呢。”
“我能如何……?”
江傳安突然笑了起來:“果然是你啊,居然自己承認了,在現實世界利用公交車事件殺死我的家夥。”
“隻是殺了你一次而已,我還以為你應該早就習慣死亡了,沒想到居然這麼在意嗎?”
銀月一臉困惑,話說的讓江傳安都感覺有點繃不住了,它似乎真的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行為會讓對方如此恨自己,眼中滿是真實的不解。
江傳安懶得和這種精神不正常的東西辯解,他的聲音冷的可怕:“既然我的死亡已成事實,那麼我不會問你你為什麼殺我,我隻想告訴你……我能做的,可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了——比如,在這裡一換一換掉你。”
他的聲音夾雜着不易察覺的興奮,左手比了槍的姿勢,對準銀色的月光,扣下扳機。
但是子彈卻并沒有飛向高天上的銀月,月光般柔和輕紗一樣虛幻的,燃燒着月光的火柴在指尖一轉,變成凝固的藍月光石纖長長刺。
江傳安将鋒利的尖端指向了自己。他深深地看了手中完全可以穿透人類血肉的鋒利武器一眼,用力将它刺向自己的心口。
【“由愛生恨的高維俯視者”技能開啟倒計時——】
“你———!”
“铛——!”
銀月病毒的驚愕與江傳安的動作同時被清脆如玻璃的碰撞聲遏制,就連狀态欄都消失不見。
“……不要選擇死亡……”
江傳安猛地擡頭,對上了一雙像火焰一樣燃燒的火紅色眸子。
一雙和秦筝非常像,非常像的眼睛。
“死了就什麼都沒了……不要……死……”
佳妮特用枯萎的枯枝擋住了江傳安刺向自己的月光長刺,她艱難地在喉嚨裡擠出這句話,她的聲音沙啞苦澀,雙眼的焦點也沒有落在面前的江傳安身上,顯然因為精神孤島的破裂早已神智不清。
但是即使這樣,她依舊硬生生違抗着銀月病毒的控制,沖到他面前,想要救下他。
“我也……要活下去……我們都要活下去……”
佳妮特喃喃地說出這句話。
天上的銀色彎月微微閃爍,靜寂的詭異,周圍的一切逐漸變的越來越透明,就連天上的彎月也不例外。
江傳安有些呆愣,他知道,這是佳妮特即将在現實中蘇醒的前兆。
也許是因為自己的精神治療和秦筝剛剛差點被殺的刺激有了效果,也許是身為獵人司獵人那不可磨滅的責任感作祟,也許是因為……
佳妮特是佳妮特,那個在【绯色篇】僅僅出場幾個鏡頭便沖上當年人氣角色榜前十的佳妮特,那個即使自己所在的村落被地下城吞噬,也依舊咬牙堅持着,一步一步通過後天努力成為第一區東南地區戰鬥力最強的輔助型獵人的強者。
因為是佳妮特,所以即使是銀月病毒,也無法強制将她困在精神孤島中。
“看來她要醒了啊,還真是遺憾。”
銀月的聲音逐漸淡去,植根于精神孤島的病毒所能做到的事情終究有限,無法在主體意識保持清醒的情況下強行控制對方。
“……既然孤島的主人拒絕了,那就等着吧。鸠占鵲巢的病毒。”
江傳安眯起眼睛:“我遲早會讓你死的很慘的。”
以佳妮特的狀态來看,現在不是通過死亡删除銀月病毒的最佳時機。
“佳妮特小姐……我還會回來的。”
江傳安一字一頓地看着這片血色的世界,許下承諾。
畢竟,那輪銀月,可是親手殺了他的存在。
他可不是發小白敬澤那種老好人性格,最喜歡瑕疵必報。
總有一天,他會将這些詭異的月亮,一個個,全都射落。
血色壓下,精神孤島中,一切都随着意識主人佳妮特的蘇醒開始抽離,恍惚的幻影中,和銀月病毒互放狠話後的江傳安最後看了高懸在天空中的彎月一眼,卻因為眼前的畫面愣住了。
在徹底離開佳妮特精神孤島的那一瞬間,他好像依稀看到,那輪彎月一瞬間,變成了滿天的绯色。
血色的光一瞬間像是液體,容聚成一個碗狀的池底,誘導着生命情不自禁地去靠近,去許下一個個扭曲的願望。
精神孤島外,第一獵人醫院的玻璃房中,倒在臨時床鋪上的佳妮特身上魔女般的服飾化為黑色荊棘褪去,露出原本正常的藍白病号服。
她眨了眨眼睛,靈魂似乎還飄蕩在柔軟又冰涼的月光觸手中。
恢複意識的佳妮特恍然間記得,直接在精神孤島奪回主導權之後,似乎勉強看到了在精神孤島中拯救自己的安撫師。
最後視野中那個模糊的,身着安撫師白色制服大衣的年輕人。
回想到那一瞬的記憶,在可移動病床上撐起自己身體的佳妮特瞳孔微縮,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最費解的謎題。
在舉起月光長刺毫不猶豫地刺穿自己的決絕之外,那個人身上,是層層疊疊的,可以壓垮每一個生命體的死亡和複生,以及跨越時間的,不死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