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臉對側臉,一個正式的吻。
大頭貼是有模闆的,兩張照片放在同一個粉色的框裡,看上去滑稽可笑。
白松是故意将這兩張做到同一張模闆上去的,他說這叫反差感。
在這個家裡,方星程一向都聽白松的。
他說什麼是什麼。
但白松并不知道方星程将這張照片裝框裱好的事情,因為這是方星程在白松離開之後做的。突如其來的分手讓方星程陷入情緒的漩渦裡,不知道打不通白松電話的第幾百次,聯系不上白松的深夜裡,方星程覺得自己像是個笑話,一腔真心實意竟然換來這樣的結果,白松甚至不肯跟他好聚好散,要用這樣的方式離開他。
所以方星程怒火從心中起,把所有和白松的甜蜜合照删了個幹淨,借着酒勁上頭,甚至把回收站也清空了,于是除了零星一二「漏網之魚」,方星程再也沒有和白松的合照了。
酒精是麻痹神經的東西,有時候讓人一沖動就做出了錯誤的決定。
第二天發現自己做了什麼的方星程,那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找遍所有數據恢複的大神,最終得到無法修複的結果,像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上天也告訴方星程,既然白松已經決定不要他了,那方星程應該也放下白松,往前走了。
方星程本打算最後一次回來這個家裡,同一切揮手告别,再邁向下一段旅程。
誰這一輩子隻談一次戀愛呢,是吧?
就在方星程收拾所有東西準備丢掉的時候,他在角落裡找到了一沓大頭貼打印出來的貼紙,照片上的白松和方星程開懷笑着,一切如初。
也許這是上天在勸阻我。方星程武斷地想。
于是一切順理成章,他本來就放不下白松,哪怕說一千遍、一萬遍狠話,哪怕覺得自己受了傷,白松出現的那一刻,方星程仍然願意給他一次機會,無論是真人還是照片。
方星程挑挑揀揀,将他們最親密的一張照片選了出來,又找好的相館重新沖印一次,裝裱上畫框,放在了他們曾經一起生活過的房子裡。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吧,他并不想這麼早就放棄。
這一等就等了七八年。
後來方星程再也沒有喝醉過。
等待會有好的結果嗎?方星程不得而知。時代的浪潮卷過去,當年大火的東西,如今已經少見了。再提起大頭貼這種東西,恐怕年齡小一點的孩子都要眼露迷茫,問出“那是什麼”的問題,白松也可能不會想起那一日,因為那是他們日常生活中最稀疏平常的一次。
那時不像現在。
回憶中斷,而此刻,白松正在一門之隔的地方收拾着房間。方星程伸手擦過相框,暗自去想:等一等其實也沒有什麼壞處。
當年,方星程固執地沒有去尋覓過白松的消息,現在也不肯輕易松口,他甯願享受着此刻的悠閑。
方星程并不想再經曆一次被分手的感覺,他選擇不再開始。
畢竟,時間已經過去太久太久。
七年,足夠葉落花開,足夠蟬鳴樹頹,足夠孩子長大。
足夠發生許多許多事情,方星程不再是賭徒,不想再賭。
這樣也挺好。盡管無數次這樣說服自己,方星程心裡依然煩躁不堪。
“方星程,你睡了嗎?”白松的聲音隔着門響起。
方星程立馬把相片塞到被子底下,然後去開了門:“沒,怎麼了?”
白松說:“我看着外面挺幹淨的,你要不要看看,有什麼需要丢的,我幫你……整理一下?”
這間房子别的沒有,全都是他倆生活在一起的時候留下來的痕迹,被回憶擊中的人也并非方星程一個。
白松摸了摸鼻子:“我看到那邊房間裡還放着我幾年前嬴來的擺件,時間久了,那玩意兒又不值錢,我要不,幫你丢了吧?”
那是夜市的攤子上,白松非要玩飛镖射氣球的遊戲,那時候價格還便宜,十塊錢十個飛镖,全射中了有大禮。白松當然沒有全都射中,歪了幾發,最終隻能得到一個擺件,他選了一個,又覺得沒過瘾,轉頭請方星程出馬,結果方星程也沒好到哪裡去,甚至比白松的戰績更差,隻得到一個小孩子們都不愛玩的塑料玩具,像是在義烏小商品城淘來的。
白松當然沒有錯過這個“嘲笑”方星程的機會,方星程嬴來的小玩意兒他們在路上就丢了,白松嬴來的那個擺件卻被方星程帶了回去,放到了收藏櫃的最中央。起初白松不知道這櫃子裡其餘東西的身價還喜滋滋的,後來知道方星程家裡的情況後,也間接知道了那些老古董是真的老古董,比他那個破爛玩意兒貴不知道幾千幾億倍,硬逼着方星程把那個破擺件拿走了。
當時方星程說什麼來着?哦,方星程理直氣壯地說:他收藏的不是價值,而是珍藏着他們之間的快樂記憶。
……反正那東西是真沒價值。
“不丢。”記憶中的方星程消失了,現實裡的方星程冷酷地出現了。
那就不丢吧,白松點點頭:“成。”
得到了問題的答案,他扭頭要走,卻被方星程一把拽住,方星程的眼神深不見底,他喊了聲:“白松。”
“我陪你去上個音綜吧。”方星程輕聲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