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城,一座清冷浪漫的城市。
寒冬過去,這裡的春天很短,短到人們還未感知它便過去,唯一留下的痕迹隻有一場場連綿不斷的雨。
“喂,沈促。”電話那頭的聲音懶懶散散,“你在哪兒呢,我來你家了,沒有人啊……”
方諸一手摩挲着盆栽葉子,很沒耐心地踢了踢沈促家門前的花盆。
他聽到電話那頭緩緩歎了口氣,似乎有些惆怅。
今天下了雨。
沈促站在公園門口,看着馬路對面那個紅彤彤的标志又緊張又懊惱。
“我,我在民政局門口。”他說。
輕輕的一句話讓方諸叽叽喳喳的抱怨戛然而止。
他好像是瞬間竄了起來,小腿一個沒注意磕到了盆栽,疼得哀嚎一聲:“哎呦!你還真去了?!”
“嗯。”沈促輕輕點頭。
不知道是工作日還是天氣的原因,民政局門口人不多,從早上到下午,他已經撐着傘在這裡站了很久了。
他的目的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
沈促摸了摸口袋裡裝着的戶口本,他今天要在這兒找個人結婚。
電話那頭遲遲沒等到回音,方諸喊了一聲沈促的名字,覺得離譜:“哥,真不至于這麼着急吧……”
知道他想結婚這件事還是在幾天前。
方諸和沈促兩人是大學同學,也是舍友,沈促平時溫吞禮貌,待人接物細緻有禮,是個表面看起來好相處,實則沒那麼好相處的人,方諸呢臉皮厚又缺心眼,隻知道沈促長的好看,死乞白賴地纏了他好幾年,兩人也就成了朋友。
所以那天晚上驟然聽見沈促說要結婚,方諸結結實實吓了一跳。
“有點着急的。”沈促聲音淡淡的,情緒被雨聲消解大半,實在聽不出什麼着急的意味。
方諸背着包下樓,腳步匆匆:“那你也不能真去民政局抓啊!”
沈促不解:“不是你說的嗎?抓人結婚兩大寶地,公園相親角和民政局。”
方諸聽見他的話差點沒一個台階跌死:“我就開個玩笑,那我要說殡儀館想結婚的人多,你是不是還得去那兒抓去!”
沈促:“……”
說來他确實有些心急,家裡催的急,爺爺身體也不好,他唯一的願望就是能在自己離開之前看見他成家立業。
如今業立的差不多,就差成家。
沈促從小到大都很乖順,也不顯眼,做過唯一一件叛逆的事情就是沒聽家人的話,學了醫。其實他很明白爺爺的意思,老人家希望能在那個混亂寡情的家裡給自己找一個靠山。
但沈促很清楚,沒有一個靠山比得上自己更可靠。
雨勢漸大,沈促低頭盯着自己的鞋尖,白鞋上沾了不少泥點子,職業原因,沈促有點潔癖,隻是一手撐着傘,一手拿着手機,實在有心無力。
方諸下了樓,呼吸還有些急促:“要不要我去找你?”
“不用了。”沈促說。
他知道這兩天方諸一直在醫院忙,還不容易才有的假期。
今天民政局的人很少,不然說不定他還真能碰碰運氣。
沈促的聲線依舊平靜:“沒找到合适的,我打算回去了。”
方諸沒忍住翻了個白眼,要說他這個好友,專業領域是天才,戀愛領域是小白,對待感情更是遲鈍又青澀,他想了想,決定循循善誘:“那你說說,什麼樣的合适?”
那頭,沈促看了看了眼手表,還有一個半小時民政局就要下班了,黑色的傘蓋住他大半張臉。
傘沿微擡,沈促的目光落在了坐在民政局門口花壇上的一個男人身上。
他隻是看了個時間的功夫,男人就出現在那裡了。
沈促愣了愣,一本正經道:“和我一樣有迫切結婚需求的就很合适。”
各取所需,不談感情的最好。
方諸:“那你又怎麼判斷對方是不是有迫切的結婚需求呢?”
男人肩膀寬闊,氣質不凡,他隻是很随意地坐在那裡就已經惹得不少路過的人看他了。
沈促聲音輕快:“觀察,我的目标隻有兩種人:和結婚對象吵架的,和被結婚對象放鴿子的。”
“這兩種人有着共同的特征:憤怒且悲傷。”
“而且頂着壓力和羞愧的情緒,他們往往更容易沖動行事,隻要我……”沈促突然頓住,抿了抿唇,思索着将後面的話咽了下去。
方諸等了一會兒,見他沒再說下去也不追問。
“那看您這架勢估計是要打持久戰了。”方諸思考着方案的可行性。
那一邊,沈促卻微微搖頭:“不是。”
他需要速戰速決。
事實上就算是朋友,方諸也不太了解沈促的家庭,再加上沈促溫柔的氣質是透着淡淡的疏離感,他不提,方諸也不會去問,他隻知道沈促家庭條件很不錯,是那種一看就知道是見過世面的人,平時生活裡表現出來的矜貴有禮,很明顯是家裡從小到大培養起來的。
“你要是這麼着急不如接受那個聯姻算了。”方諸說,反正他覺得比在外頭随便抓個人來的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