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長久地沉默,就在鈍感力十足的方諸察覺到氣氛不對的那一刻,沈促清冽的聲音傳來,短短的兩個字:“挂了。”
方諸一愣,電話秒被挂斷,他撇撇嘴,很是不在意地收起了手機。
為什麼不接受聯姻?
方諸的話總是直白地問到點子上,在旁人眼裡,家族給他準備的婚姻和結婚對象無可挑剔,可他就是清高的不願接受。
沈促苦笑一聲,同樣是名存實亡的“愛人”,他甯願選擇大街上随便找的一個人,聽起來确實不知好歹。
沈促撐着傘站在雨裡,甯城的春天很短,也很冷,冷風裹挾着一場遲來的雨,春寒料峭,沈促下意識攏了攏身上的大衣。
他不能感冒。
手機振動了一下,怕是醫院的消息,沈促立刻點開了卻發現是他的弟弟,問他周末回不回老宅吃飯。
沈促盯着那條消息看了兩秒,熄屏,沒回。
雨點打在傘上,噼裡啪啦的聲音聽起來并不治愈,沈促的内心越來越焦躁。
他緩緩呼出一口氣,目光重新落在了花壇邊的男人身上,他看起來心情不太好,遲遲沒有走,在等人?
男人帶着黑色的帽子和口罩,穿了件深色很有質感的大衣,雖然遮住了臉,但男人周身成熟冷冽的氣場不容忽視,沈促看見他接了個電話,繼而低頭掩面。
是在哭嗎?
沈促發現他沒有撐傘。
雨勢漸小但很密集,綿綿如針,順着他的帽檐滴落。
他看起來悲傷大過憤怒。
悲傷又憤怒!
沈促眼裡突然閃過一抹光亮,或許…他就是自己等的人?
沈促亮晶晶的眼神慢慢暗了下去,雖然他的本意是想再等等,可是民政局就快下班了。
或許是個機會。
沈促立刻在腦中權衡了一下,決定試試,第一印象很重要,于是他理了理頭發和衣服,扯了扯袖口,扶了一下眼鏡。
深呼吸一口,繼而唇邊揚起一抹春風化雨般的微笑,沈促鼓起勇氣朝男人走去。
紅燈有些漫長,沈促一邊擔心男人跑了,一邊在心裡打好了腹稿:“您好,我不是騙子,您好,我不是騙子,我叫沈促,請問您是否單身,我想請您幫我一個忙……”
還有十幾秒。
一番心理建設之後,沈促在路燈下駐足,他再次深吸一口氣,輕咳了兩聲,眼神堅定,被拒絕也沒關系的,他想。
于是,沈促緩緩走了過去。
很快,一雙沾了點點泥水的白鞋闖入男人的視線裡,沈促的傘撐在了男人頭頂,他清楚地注意到男人身形微頓。
“您好。”沈促穩住聲線,輕聲道。
男人緩緩擡起頭,他隻露出了一雙眼睛和額間一點碎發,冷漠強大的氣場讓沈促立刻噤聲,後知後覺自己的呼吸都停了一瞬。
猝不及防的對視持續了将近十幾秒,沈促看着那是眼睛失了神。
他的眼睛好漂亮,深邃深情,沈促有點無法形容,像沉寂孤傲的雪山一樣冷冽憐憫,看久了又像一首承載着濃郁情感的散文般溫柔動人,連帶着他周身令人窒息的氣場都柔和了幾分。
盯着那雙眸子,沈促自然而然地注意到他微微泛紅的眼角和眼裡布滿的紅血絲。
還真是哭過了,是個可憐人,但預估成功概率超過百分之五十,沈促心中暗喜。
或許是沈促眼底的驚訝和欣喜毫不遮掩,男人眉心微皺,伸手摸口袋裡的墨鏡要帶上,沈促反應迅速,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的手腕。
就是這一刹那,先前打過的腹稿忘得一幹二淨,緊張到腦袋混沌一片,沈促腦海裡隻剩下一個念頭盤旋。
就他了,結婚!
沈促想按住自己那顆狂跳的心髒,他緊張到能聽見自己咽口水的聲音。
綿綿細雨落在傘下,聲音不大卻清晰可聞,氣氛一時間有些凝滞。
掌下微動,男人輕輕扯了扯手腕,适時喚回沈促的思緒。
沈促一個激靈,視線落在自己手上,意識到自己的舉動,他微怔,手如觸電般收回,下一秒,耳朵燒了起來,紅的滾燙,羞愧和懊惱充斥,沈促的臉上染上淡淡粉色。
除了在醫院和病人,沈促很少與人有肢體接觸,事實上除了工作他很讨厭親密接觸,不管是親人還是朋友,更何況現在對面還是個陌生人。
氣氛一時間有些尴尬。
以至于再次對上男人疑惑又冷漠的目光時,沈促更加局促了,掌心全是冷汗,他緊張地握緊了傘柄,強迫自己定了定神。
看着那雙眼睛,沈促平穩了呼吸,扯起一抹微笑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僵硬。
“先生您好,不好意思打擾了,我不是騙子。”沈促的聲音溫和輕緩。
“嗯。”男人打斷他,低低地應了一聲。
淺淺又低沉的聲音就像一記悶雷在沈促一片烏雲密布的腦海裡炸響,瞬間空白一片。
然後,沈促也不知道怎麼了腦子一抽:“請問,您能不能和我結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