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費已經記你們單位賬上了,吃好了就趕緊走吧。”
店老闆似乎并不想我們逗留。
外頭陰風四起,我仰頭望去,天空呈一派灰蒙蒙的色調,與昨日别無二緻,壓着人透不過氣。
“單位?是這個風華影視?”踏出了店,我翻弄着脖頸上挂着的工作證。
“應該錯不了。”
玉尾青提議探探這條人煙稀少的街道,直至我們走到盡頭,才發現這條貫穿兩段的街道首尾皆被濃霧籠罩着。
我一言不發的盯着翻湧的濃霧,思考了幾秒後轉身離開,回來時我手裡拿着一顆蘋果,玉尾青倒是四平八穩的站在原地。
手裡的蘋果劃出一道抛物線,被我用力的擲進濃霧裡,我屏息片刻,出乎意料的毫無收獲,正當我打算放棄時,一陣撕裂風聲的動靜從濃霧裡傳來。
濃霧在幾個瞬息後恢複平靜,一切又似從未發生過。
我視線看向玉尾青,他一言不發的望着湧動的濃霧。
“有些兇險,靠人力是無法進去的。”玉尾青似是在思索着什麼。
我毫無疑問的贊同他的觀點。
來街上查看的同行人零零散散,其中就數叫滿哥的花臂男和綠裙女人為首的隊伍最為顯眼,有四五人選擇跟随在兩人身後。
我們在街道上和他們打了個照面,滿哥率先開口,“待會我們打算一起商量一下,二位……?”
“在哪?”陳尾青笑着接下了滿哥抛出的橄榄枝。
“招待所一樓大廳。”
分開後,“這麼快就答應了?”我一步一腳印的踏着地面上的青磚。
玉尾青輕笑了聲,“總歸是勝率大于賠率的。”
聚集在大廳的人并不全,有人選擇龜縮在房間裡,從昨天進屋後就再沒見過他們的身影。
大廳簡陋,隻擺了寥寥幾張塑料椅。
“既然人到的差不多了,那我說兩句。”滿哥率先坐下。
陳尾青靠着牆站,而我則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蹲在牆角。
“你們應該也意識到了,這不是一個普通的鎮子,還記得司機說的話嗎?”
“他說要活着出來?”開口的是女學生。
“沒錯,站在這裡的也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既有意安排我們來到了這裡,又告訴我們需要活着出去,那麼就不會出現絕對死局的情況,因此生路也就應運而生。”
在場的人将得到的消息互通有無。
我們來到的這個地方是個名為豐縣的小縣城,但這裡的種種迹象無不表示着這裡的衰敗,縣城可抵達的區域并不多,僅僅隻是這條殘破的街道,而那些被濃霧籠罩的區域并不能被踏足,像是有一堵天然的屏障。
我們的住的招待所也像是許久無人踏足了般,灰塵與蛛網肆意滋生,招待所總共有四層,一樓是大廳和前台,并無房間,我們一行人的房間都被安排在了二樓和三樓,有人好奇上到四樓,四樓的空間狹小,隻有一個上了鎖的房間。
而通過對周圍一些店家的打聽,我們一行人此次的身份就是胸前挂着的工牌上所寫的,風華影視裡市場調研部的員工,來到這裡也是為了考察市場。
在我看來,單位能派人來到這裡考察所謂并不存在的市場,很違和。
忽的,一陣清脆的敲擊聲打斷了這邊的談話,極富有規律的從不遠處的樓梯轉角傳來,衆人聞聲望去,猩紅色的高跟鞋出現在視野中。
羅裙之上是一副帶着貌若桃花的面龐,違和的是臉上挂着僵硬的笑容,讓原本是精緻的皮囊變得萬分詭異。
她信步上前,笑容隻增不減,這俨然就是昨日接待室的那個着裝複古的女人。
她的目光緩慢的審視着在場的每一位,讓人脊背發涼。
我細細的觀察着她,卻猝不及防的和她轉向我的視線對視,我心裡一驚,連忙移開目光。
女人開了口,許是昨日沒太留意,她的嗓音意外的好聽。
“這裡的風景定會讓大家印象深刻,可即便是如何令人難以忘懷,”她頓了頓。
“也千萬不要因為欣賞而忘記在夜晚入睡。”
這番話像是她的自言自語,等衆人反應過來時,女人已經坐在了接待室的窗口處,透過玻璃,是她咧開的嘴角。
招待所門口的風呼咧的刮,地上的枯葉在空中翻飛,像是發了瘋般。
“天要黑了。”玉尾青的聲音夾雜在呼嘯的風聲裡,不太真切。
聚在一樓的人紛紛散去,女人的話給了我們不小的印象,多數人表示晚上的危險性增加,于是同各自的“舍友”縮進了房間裡,仿佛這樣能抵擋濃稠黑夜當中的恐怖存在。
玉尾青也不例外,按照他的話來說,就是決不做以身犯險的事情,太不劃算。
我呈大字躺在床上,毫無困意。
“你說,晚上會發生什麼?”
話音落下後房間内一片寂靜,我看過去,發現玉尾青居然睡着了。
我也懶得叫醒他,腹中傳來的陣陣絞痛鬧得我無暇顧及其他。
是因為白天的那頓飯嗎?這陣絞痛引得我頭疼。
我不禁考慮着明天該如何吃到幹淨的食物。
窗外刮起了風,引得不甚結實的窗戶咯吱作響。
終于,木床還是承受不住,“嘭”的一聲被吹開了。
帶着水腥氣的風灌進我的鼻腔。
頭更疼了,疼痛反複刺激着腦部的神經。
我撐起身體,窗邊的風正肆意,淅瀝的雨水稍進窗台,攜着鹹腥。
手剛扶上窗框,昨晚的那陣歌聲在此時再一次傳來。
歌聲像是隔着層霧,不真切。
隻是,像是比昨晚離我更近了些。
我停下動作,仔細辨别聲音的方向。
是窗外的?
女人的嗓音入耳,如同她在低聲向你訴說,幽怨哀戚,是道不完的難以言說。
我無法形容那是種什麼感覺,隻覺得自己好像也格外的悲傷,想靠近她,安慰她。
她在窗外,我知道她一定就在窗外。
我要找到她!
歌聲越來越近,我渾身開始顫栗,她就快要來了。
“陳故!”
我有點疑惑,在歌聲之外的地方似乎有人在叫我?
還不及我反應過來,腰間便被一股猛的向後的力量扯着,即使我使出渾身的力氣掙紮,也無法與那人的力氣抗衡。
耳邊的聲音也由歌聲變成了那人的聲音。
“陳故!陳故,還記得我說過什麼嗎?”他的聲音低沉有力。
“我之前說,不論晚上發生什麼,都不要踏出房間半步。”
腰被緊緊的禁锢着,原本覆蓋着我的記憶的那層霧不堪一擊,就這樣的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