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官專司除祟。
鬼界本職是将遊魂引入鬼界,管理鬼界中的鬼,沒有仙骨,也就沒有除祟的能力。
最近祟氣爆發過多,神界人手不足,前來求鬼界相助,而鬼界中能勝任此項事宜的不多,陰主就找上了他。
九百年前,他向陰主借了一樣東西,欠了個人情,一直沒機會還。
這次,正是還的機會。
熱茶吞咽入肚,依舊沒有緩和官辭骨頭縫裡冒出來的冷意。
官辭捏了捏手指的骨縫。
一會他需要去幽冥府一趟,一是告訴陰主一聲,給湫言換個領導,二是,需要告知無妄樓,把行令直接傳給他,不必假借于人。
鈴——
方境之地的上空傳來一聲風鈴響,昭示着有人進來了。
下一秒。
咕咚一聲,一個小鬼砸在了地上。
湫言捂着鼻子,從地上爬起來。
我靠,好疼啊,他還是沒習慣進來的方式,一不小心就摔了個大馬趴。
官辭今天已經是第二次看見同一個人結結實實摔在了他的面前。
他拿着鬥笠的手頓了一下,随即緩緩放在桌上。
“你落東西了?”官辭問道。
“沒有。”湫言撓了撓頭發,有些别扭,“我隻是想說,我不走。我能有個工作就很好了,哪裡還需要挑領導,我都可以的。”
這就很矛盾,明明第一眼看到是官辭時,他辭職的心都有了。
可就在剛剛,他看着官辭的背影,就像看着孤月下的一座雪山,孤傲但是凄冷。轉念一想,也許是高處不勝寒吧。
不過是混口飯吃,哪裡不行,何況他剛來,官辭就帶他吃了一碗很好吃的面。
這就夠了。
既然他想留下來,也就留吧,之後待不下去了,想走就走,官辭也是無所謂。
官辭身邊留不下人,這事他自己心裡是清楚的。
官辭随手拈來一個新的杯子,和之前的兩個完全不同,像是有主客之分。
伸手示意讓湫言坐下來,給他新倒了杯茶。
“謝謝。”
湫言許是想開了,沒有之前那麼害怕,也依舊難以表示親近。官辭的神情依舊那麼冷,拒人于千裡之外的樣子,讓他多了十分疏離感。
官辭收了鬥笠,靜靜喝茶,桃花落在肩頭,減了幾分肅殺之氣。
湫言跟着,抿了口茶,清香入口,有點淡淡的苦味,馬上回甘,他緊接着又喝了一口。
這茶烹得當真是極好。不曾想,官辭還有此等手藝。
……
就這樣待了兩三天,湫言日日來這裡報道,卻無一行令傳來。
俸祿還沒下發,湫言也沒錢。幸好官辭每每都能看出來,帶他出去吃飯。
湫言也挺不好意思,但實在不想餓着,也就舔着臉跟上去。
幾天的相處,湫言大緻摸清了官辭的一些習性。喜歡吃面,基本上頓頓都是面;喜歡盯着桃樹發呆;每日練一幅字,放在主屋後再立馬出來,一刻都不多留……還有些湫言覺得是嬌養出來的習慣,但又覺得不對,傳聞中的官辭是一路摸爬滾打,在血路裡淌着過來的,怎麼可能是嬌生慣養的少爺。
反正,總而言之,這三天,生活得十分順利。
官辭看着在院子掃地的湫言,心情複雜。
論他九百年前攢下的功德,讓他再養一屋子人都沒問題。
可是,說好的需要人手,讓他來幫忙呢。
行令死哪去了。
好不容易能還上的人情又不讓還了?
官辭有點頭疼。
好在無妄樓沒有讓他頭疼太久,第四天終于傳來了行令。
“大人,無妄樓下了行令。”
湫言一早就趕到方境之地,雙手呈上一份卷軸。
“嗯。”
官辭的手指點在了卷軸之上,在半空中,憑空打開,字浮在了空中,泛着青光。
“青光?”湫言驚歎。
行令的顔色往往代表着此令的品階,以赤,青,黃,白區分,由強到弱。
之前的神官對于祟氣掌控嚴格,近幾百年已經很少見赤、青兩色的品階了。
湫言沒想到就分到了個青令,官辭已經九百年未曾出世了,再加上抽了仙骨,這青令會不會太難了,他頓時自己給官辭送了個炸彈。
擡頭去看官辭的反應。
官辭本人臉色不改,十分淡定,仿佛這就是個信手捏來的白令。
不愧是他家大人。這九百年沒接令了,依舊面不改色心不跳。
官辭不知道旁邊人内心已經翻濤倒海了,自顧自地看着接的青令。
“北方一寒地近日祟氣深重,有女常于山夜啼哭,山下村民不安,數十魂魄被囚,此去尋求原因,除祟帶魂歸。祝順,平安也。”
數十魂魄被囚?一般的祟源可做不到。祟源,乃祟氣之源頭,統一用此名而喚。通常祟源出現,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殺一人洩憤,殺二人複仇,殺三人以上就可以說是罪孽深重了。
天上那幫人幹什麼吃的,這樣的祟源,等到現在都沒管。
百年如一日的沒用。
官辭想也不想,決定立馬下界:“走吧。”
湫言愣了一下,沒跟上思路:“走?去哪?”
“回青令。”
完成令上所說的事,是為回令。
湫言有些迷惑,問了句:“大人,咱們不等無念閣的器師過來送法器嗎?”
鬼界不比神界,經費有限,很多法器都是衆鬼一起用。無念閣的器師專職保管法器,待行令傳達之時,再将法器送上。
官辭靜靜看了湫言兩秒,不鹹不淡地說:“不用。”
雖然短短兩個字,湫言還是從他家大人的臉上看出了一句話,“别墨迹了,老子牛逼,老子用不着。”
下一秒,湫言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