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湫言撐了個大大的懶腰,身上蓋着的毯子滑落在腿上。
他揉了揉眼睛,還有些迷離。
他做了一個從來沒有做過的夢,夢裡他是一隻青鳥,也是與這個院子特别相似的地方,院子裡有兩個人,一大一小,大的那個一身青白,總是捉弄他,小的那個一身紅衣,帶着鈴铛響,總是一句話不說悶着,自己就陪在他身邊,唱獨角戲也唱得挺痛快。
夢裡看不清那兩個人的臉,一片模糊,像是隔着一層霧,看不清,摸不到。
好奇怪的夢啊,湫言感歎道。心裡還有些空蕩蕩的,像是缺失了一塊。
“醒了。”
他聽見官辭的聲音從屋内傳來,他才想起來自己是來給官辭送中秋祝福的,怎麼躺這了,奇怪。
“醒了,醒了。”他屁颠屁颠跑過去,看官辭正在書案上練字,已經寫了滿滿一篇“靜”字。
都夠安靜了,還寫“靜”,再靜就成和尚廟了。
“大人,我怎麼睡着了啊。”
官辭的筆頓了一下,墨水在紙上氤氲成一團。将那張污了的紙放在一邊,壓在最下面,拿了張新的。
他道:“不知道,你一進來就睡着了。”
“啊,那可能是我太困了吧。不管了,我是來祝大人中秋快樂的。”
湫言專門買了些月餅,大小各異,在圓盤之中壘成高塔。
“謝謝。”
“不客氣,不客氣,大人跟我哪用的上謝謝啊。”
湫言找了個地方坐,輕車熟路倒了杯茶喝。
還沒等咽下去,隻聽見官辭的聲音再一次響起,“中秋已經過去了。”
“噗——”
茶如雨下,噴灑在地面上,均勻分布,差一點就能看見彩虹了。
“咳咳咳,什麼,中秋過去了,怎麼可能。”他來的時候可是中秋節的上午!
就睡了一覺,就過去了!
啊啊啊啊啊,那豈不是也錯過了陰主大人發的功德,搶一記也好啊。
還在官辭大人這睡了這麼久,丢死鬼啦!
湫言不免懊惱悔恨,又在官辭一眼的威壓下乖乖收拾好殘局。
官辭将寫好的字卷成一卷,用一根紅繩系好了,進了主屋放置在一塵不染的桌案之上,又折了一大把桃花樹枝,插進桌子邊上的陶瓶裡,清淡的桃花香浸染了屋子裡的每一個角落。
湫言抱着門框,腳站在門框外,身子微微探進來,破天荒地沒有說任何話,安靜得如同鋸了嘴的葫蘆。
他看着官辭一遍又一遍擺弄着花枝,緻力于每一個花枝都是好看的,将桌案上的書卷、筆墨紙硯全部整理得整整齊齊。
他從官辭波瀾不驚的眼神裡看到了珍視的味道,面對一堆沒有活氣的東西。
他眼睛也有點酸。
官辭做好了一切,恭恭敬敬将門帶上,深呼了口氣。
“湫言。”
“大人您說。”
“我需要功德,從現在開始,行令無論大小,都幫我接了。”
“啊?怎麼突然這麼急,那我馬上去無妄樓,大人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回來。”
湫言小跑着出去,顧不上好好說話。他想得是,官辭這麼多年都沒有出去過,行令肯定是沒接過,那也就意味着功德快花完了。
和他之前的境遇簡直一模一樣,這是一不小心就要餓肚子的程度,可不能怠慢了。
官辭很意外,湫言這個小鬼居然這麼有幹勁,氣都沒喘均,人就跑沒影了。
文能怼遍天上衆神官、武能平千萬祟源的官辭,沒想到的是,湫言在奔往無妄樓的路上,已經腦補完了一出他窮困潦倒、苦臉做工、看别人臉色、饑一頓餓一頓,鬼生無比慘淡的日子了。
要是知道,多半能給他打飛。
官辭在腦海裡算了下過去剩下的功德,已經有了八千八百八十八萬,距離古籍上記錄的辦法,隻差一千多萬了。
“大人,大人,我回來了。”淮塵落地,搖晃着手裡的一捆卷軸,“從無妄樓那裡直接搶過來的,原本還要交給行遊鬼,被我直接就拿過來了,我說我家着急要,可别麻煩他們了,直接給我就好。”
湫言的小嘴一開一合,即使累得不行,嘴裡還是絮絮叨叨,“我搶走之後,還在我後面喊,不行,不符合規矩。哪有那麼規矩,能辦事就行呗。”
卷軸被官辭的靈力抽走,浮于上空,文字懸空出現,青色的大字兩個人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湫言注意力被吸引過去,他還沒看過這行令卷軸呢,鬼界有規定,行令由助差接手,不得翻看。
“近日,錢塘百姓紛紛于觀宇上言,家中深夜有惡鬼作惡,睡夢之中猶如溺水,有窒息之感,望神仙快快下凡除去惡鬼。”湫言随着字體閃動,輕讀出聲。
“看着不難啊,隻要守着受難的百姓,晚上一抓不就成了。”
這不易如反掌。
湫言信心滿滿,覺得自己行了。
“是,不難。”官辭語意不明,在湫言看來,就變了味道。
那可是他家大人對他的肯定,他的信心如火焰般高漲,這次定不會隻躲在後面,一定可以大展拳腳!
眨眼之間,周遭變得昏暗,不遠處叫賣聲連天,吳侬軟語,船夫打着梆子,高唱着小調,附近的茶樓傳來戲曲聲,聲聲入耳,拍案叫絕。
煙柳畫橋,風簾翠幕,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
果然是名滿天下,繁華盛景。
為了不把别人吓到,官辭特意選在一個偏僻的巷子裡,日光照不進,兩側石牆挨得極近,青石闆上長了厚厚的青苔,潮濕易滑,湫言也是被拉了一下,才脫離了親吻大地的機會。
“你怎麼在這?”官辭蹙眉,語氣生硬,看着巷子裡多出來的人影。
“當時是來蹭功德的啊,你那日雖說不帶我,又沒說不讓我硬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