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悠揚,笛聲婉轉,随着最後一弦聲落下,舞女旋轉着绯紅的裙擺,如同盛開的牡丹花。高台上方的花苞緩緩打開,無數的花瓣落下,花田倒轉了一般,越發襯得舞女嬌媚動人。
台下的看客在靜默了幾秒過後,爆發出無比熱烈的掌聲,叫好聲能掀翻這座高樓。
“大人,大人,她們好厲害啊。”湫言大力鼓掌,看着台上的姑娘們一圈一圈轉着,衷心敬佩。
他轉一圈就能吐個昏天暗地。
“别吵,有人來了。”官辭打斷了湫言,讓他閉嘴。
台上落幕,舞女們款款退下,纖纖玉手提着水洩般的裙擺,步步生花。從後上來一位女子,穿着翡翠交領長衫,繡着翠竹雲紋,頭冠玉蘭簪,朱唇微勾,眉眼清冷,出淤泥而不染,五官英氣逼人,在喧鬧的煙花之地脫穎而出。
“她就是當今的樓主,阙平。”
旁邊的人喝了不少酒,控制不住聲音,可聽得一清二楚。
那人繼續說道:“這樓還叫尋歡樓的時候,她可是有名的花魁,聽說還有王公貴族藏着身份來此地,隻為了一嘗美人唇。後來,那個舊樓主生了一場大病,人就死了。之後,她就接了這樓。開始都說她,空有一身好皮囊,不如老老實實賣她的身,做這樓主,不出幾天,就能倒閉。誰能想到,她這手段啊,可比之前的厲害多了。”
“能有什麼手段,一個女子,無非是仗着自己的身段哄男人開心,什麼樓主,不就是老鸨嘛,要我看,她和其他妓女一個德行。”另一個男子喝了酒,仗着自認為喝醉了,口出狂言,“我看啊,她現在長得吧,也還湊合,不如我将就一下……嘿嘿。”
男子發出了淫/笑,穿得人模狗樣,還裝個書生坐在這個隻賞不言其他的位置上,真是令人作嘔。
他的同伴和他的身量差不多,假模假樣地攔着,嘴角的淫/笑不減分毫,伸出制止的手,像棉花一樣無力,軟踏踏地從那人的肩膀上滑下來。
看着阙平,另一隻手藏在寬大的衣袖裡,上下,來回。
啪得一聲巨響。
兩個男子頓時感覺臉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打了結結實實的一巴掌,嘴角滲出血迹,幾顆牙齒從嘴巴裡掉出來,眼冒金星,天旋地轉。
“他娘的,誰打老子,滾出來,看老子不弄死你。”最先口出狂言的那個,反應過來,氣翻了天,熱血直沖頭頂。嘴裡叫罵着,捂着臉,從座位上砰得站起,搖得桌椅直晃,倒在地上,桌上的酒和花生米灑了一地。
别的什麼都沒有。
還裝的是個窮書生,連多餘的東西都不肯點。
聲音太大,那些不想管的、隻顧着湊熱鬧的也終于舍得看過來,圍成了一圈,指指點點。
看吧,多清醒,還知道自己被打了一巴掌。
官辭靈力抽出,又是一巴掌。
清脆的一聲,一聲更比一聲響,卻隻有挨打的人聽見。
官辭低頭吃了顆蜜餞,舌頭卷着那抹甜。
左右對稱,剛剛好。
那人被打懵了,捂着兩邊臉,發了瘋似的,重重踢了一腳桌子,又被疼得捂着腳,兩邊臉腫得和小山一樣。
“真解氣啊,讓他們滿嘴污言穢語。就算這裡的姑娘是……咳咳,那也不能這麼作踐。惡心,無恥!”湫言呸呸呸,看他們一眼都覺得髒了眼睛。
“他娘的。”
兩個男人突然像撞了邪一樣,左腳絆右腳,兩個人交纏在了一起,腳貼着腳,眼睛對着眼睛,衣袍滾作一團,鞋子飛到空中,又呈一條直線落了下來,恰好壓倒了兩邊的屏風,隻聽一聲巨響,四隻鞋子,連帶着兩邊的屏風,屏風又不知怎麼帶起了兩邊的地毯,地毯華貴非常,除了官辭這邊,另一邊的桌子被地毯帶起來,桌子上熱茶、美酒、各種瓜果還有佳肴,噼裡啪啦,一股腦全部砸在了這兩個人身上。
兩個人徹底酒醒了,也可以說是根本沒醉。鼻青臉腫的臉上,被突如其來的災禍更是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姿勢不雅觀就算了,一片狼藉,像是廢棄的垃圾堆。
救命聲不絕于耳。
奈何旁邊站着的都是一群看熱鬧的,衆人看着,笑着,指指點點,嘲笑聲、譏笑聲,人居然可以倒黴成這樣,被“意外”弄得洋相百出。
阙平隻淡淡的瞧了這邊一眼,平淡的眼裡沒有泛起一點波瀾,她右手擡起,伸出食指,沖着那兩個男的,指尖輕輕推了一下,像是在推着什麼髒東西。
從四周的陰影處,閃出來兩個身體健壯的男人,穿得嚴嚴實實,從漲起的小臂可見其中蘊涵的力量。
兩人用蠻力将埋在底下的人大力拽出來,毫不留情。“老闆,人暈了。”
“帶去醫館好生瞧着,算好這些東西的賬,醒來一分不差地給我還了。”
“是,老闆。”
阙老闆微微欠身,腰還是直的,頭略略微低,放下了姿态,做足了禮數,又不失風骨,她像在泥濘的池塘裡長出的蓮花,就站在那裡,就不容忽視。
“各位客官,剛才的意外不小心打擾了各位的雅性,是我們荨苼樓的不是,在這裡,先賠個不是,今晚大家所點的酒菜,就當荨苼樓的道歉禮了。”
“阙老闆大氣。”“阙老闆大氣。”
所有的人的情緒分外高漲,剛才的“意外”重重提起,輕輕放下。
“這阙老闆,好大方啊,大人,要不我們再點幾個菜吧,我看那邊桌子上放的烤鴨就不錯。”
湫言被阙平一擲千金的氣魄給唬住了,幾百兩的銀子說請就請,他一個窮鬼想象不到。
有便宜,不占是傻蛋。這是他在鬼界餓了一百年總結出來的道理,行走江湖,就靠着這八字真言。
“我是餓着你了嗎。”
官辭想來這小鬼跟着他這段日子,基本上頓頓飯不落,大魚大肉也吃了不少。
“啊,不行嗎。”湫言耷拉着眼睛,就像是一隻鳥,飛得正潇灑自在着,被突如其來的暴雨砸濕了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