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當年事情的全貌。
衆人身在局外,又身在局中。
千柯一夢。
愛恨情仇,前塵往事,自此明了。
……
兩位小神官啞然,九百年前的事實竟然是這種局面,他們兩個局外人都看得傷心,何況是本人呢。
洵堯起初知道官辭,就是因為他是淮塵唯一的徒弟,驟聞他乃是天煞孤星,種種謠言之下,他對于官辭的感情十分複雜,有嫉妒,有憤恨。
原來,這九百年來,官辭一直承受着的是世人的誤解和師父仙逝的痛苦。
“官辭,是在下誤會你了,在這裡給你賠不是了。”
洵堯這個人,刀子嘴豆腐心,行事光明磊落,也不含糊,腰坦然彎下,向官辭鞠了一躬。
成钰陪了一個。
九百多年,太久了,如此深厚的誤解和痛罵聲足以将一個人摧毀。
“不用道歉。”官辭說。
仔細聽,能聽到聲音的顫抖。
“阿辭,是師父不好,師父食言了。”
淮塵的手隔着衣服,摸到了官辭的心口處,沒有一絲旖旎的意味,滿眼都是心疼。
他把套着堅硬外殼的小官辭從浔陽帶了回來,捧在手心裡養了幾百年,才好不容易撬開了縫隙,卻在最後,又讓他心裡上了籠子。
說好的等他回來,他沒做到。
淮塵想起不來,臨死前的那場大火,他聽着自己神識碎掉,感受着血肉在火焰中的燃燒,那是會有多疼,他隻能想到,當時官辭見到他屍骨無存,一人下界找尋他神識的碎片,會有多無助,剖仙骨時的決絕,也是為了他。
到了最後,淮塵隻剩下了心疼。
官辭怕就怕看到淮塵這個樣子,他不想讓淮塵心疼。
他可以承受世人的謾罵誤解,接受剖骨鑽心的疼痛,卻看不了淮塵繃直的嘴角。
“不,不是你的錯,是於歙。”
於歙必須死。
就算是一命換一命,於歙也必須死在他手裡,正好他的命可以抵給淮塵。
“於歙”在一旁琢磨了半天洵堯的話,不贊同地說道:“道歉是不是也應該帶我一個啊,這豐功偉業可不是他官辭做的,就他那點天煞孤星的氣運,還不夠塞牙縫的呢,還不是得靠我噗——”
一腳被掀翻在地。
他身上卻一松,官辭在他身上下的禁制已解,“於歙”頓時大喜,靈巧一翻,一個鯉魚打挺,要蹦起來給他們些顔色瞧瞧,
結果,第一步就出了岔子。
官辭一隻腳踩在了他的胸口處,重重碾着,椿脖子向後梗着,聽着骨頭碎裂的咔咔聲,聽得渾身一麻。
趁着官辭将其壓制得無法動彈,小跑過去,攥着不大的拳頭,裹挾着靈力,向‘於歙’臉上招呼。
“去你的主神,都怪你們,九百年啊,九百年,你知道我們怎麼過的嗎,一切居然都是因為你們。”
“我,從來從來沒懷疑過你們。”
椿一邊捶打,一邊哭,“於歙”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顴骨塌了下去。
官辭道:“成钰,扶椿一下。”
椿原本就是一隻如同的青鳥,沒有仙骨,沒有靈力,隻是在神界待的時間久了,沾染了些靈氣罷了,能勉強用一些靈力和符紙。
他打不了多少下,也對“於歙”造成不了什麼傷害,無非隻是出氣。
“呸,誰信啊,再說了,你們過得怎樣,與我們何幹,你們過得越慘,我越開心,哈哈哈哈。”
“於歙”一想到這桃蹊裡的人就心情大好。死的死,傷的傷,還有一個幹不了什麼去抽了肉身去當小鬼的。
桃蹊終究是敗在了主神殿之下。
“於歙”頭蓋骨一涼,一摸,都是血,他的頭發連着頭皮被扯了下來,摔在了他的臉上。
“阿辭。”淮塵出口,沒有阻止,隻是心疼,“髒。”
一個乖巧的小奶團子,被氣得下了這樣的狠手。
於歙啊,於歙,天道雙選,我早就應該知道你的性子,過去的歲月裡,竟然一點都沒讓人發現,僞裝得真是好啊。
我的摯友。
“於歙”将頭皮扔走,露出血迹斑斑的一張臉,沒想到淮塵居然會這麼說話,好脾氣也要裝不住了吧。
“哈哈哈,天道,看那,這就是你選的良善道義之人,聽聽,說得這是什麼話。”
接着,臉上被狠狠砸了一拳。
“良善道義,給你,你也配?”官辭的眼神像是在黑暗叢林的野狼,透着狠勁,“不是想争個高低,唯他獨尊嗎,我已經把你這禁制松了,你試試看,看你能不能弄死我。‘於歙’,你當是作踐誰呢。聽好了,你和於歙一個都跑不了,我要你們加倍償還。”
官辭咬着牙,胳膊放在曲着的那條腿上,低着頭,直着腰,居高臨下地看着地上的“於歙”,一副睥睨的姿态,像是在看一條喪家之犬。
“官辭,你有什麼好得意的,在人間流浪的時候連條狗都不如,還不是靠了淮塵,他靠天道,你靠他淮塵,一個賽一個的不要臉。想弄死我?就憑你這仙骨都沒了的半鬼之軀?還是說你想憑淮塵,他隻剩了一副神識,随時都能魂飛魄散,你不會不知道吧。”
“於歙”繼續逞強道。
官辭眯着眼睛,加大了腳下的力度,将胸骨踩得稀爛,“於歙”奸笑着奮力撐着,于事無補。
果然,於歙一直在監視他們,他們在一路上感知到的,除了這個分離出來的祟源,還有於歙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