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斬淵乖巧施禮:“鏡花君。”
應斬淵天賦高實力強還好學,自然讨人喜歡。更重要的是,應斬淵幾乎未來必定成為仙君,所以即使是各位峰主,對他也略有了解。
鏡花君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是三尺峰的小家夥,有什麼事嗎?”
應斬淵問:“我記得古鏡照神是一人一個幻境,但我好像和同學進了同一個。”
鏡花君輕笑:“不會的,可能你的同學就是你的考驗。”
“可是……我感覺好真實。”
“幻境當然真實。空潭鏡會根據個人命數設置幻境,隻有命數一緻的人才會進同一個幻境。”鏡花君白色綢帶遮掩下的雙眼似乎彎了彎,“不過每個人的命數都是獨特的。”
“我知道了,謝謝鏡花君。”
應斬淵跑回來,問:“看什麼呢?”
絕峰向來神色冷淡,永遠是一副拒人于千裡之外的樣子,常常像一柄劍一樣站着,一動不動。
但是應斬淵知道,絕峰很關注周圍的環境,即使站着不動,眼神也會四處搜索,保持警惕。
而現在,絕峰正直勾勾地盯着某處。
“她是誰?”
應斬淵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是道子閣下啊,雖然她常年在外,你也不至于不知……”
應斬淵的聲音卡住了。
太清宗道子,常年遊曆于九州八荒,斬妖除邪,生了悲天憫人的相貌,做着濟世救人的事迹,天下百姓無不交口稱贊,名聲極盛,是當之無愧的太清宗下一任宗主,堪稱完美。
唯一的問題是,上一世太清宗沒有道子。
“她是什麼時候來太清宗的?”
“……十年前。”
應斬淵的神色也冷了下去,表情和絕峰一模一樣。
十年前,剛好絕峰也出現在十年前。
這時,道子走過來:“這位就是旋光君閣下吧?”
絕峰表現得很冷淡:“道子有何貴幹?”
道子輕輕一笑,不卑不亢,儀态端莊,将太清宗道子風華的表現得淋漓盡緻:“旋光君來太清宗已有五年,晚輩卻奉命遊曆在外,今日剛剛歸宗,未能及時拜訪,實屬無禮,還請旋光君見諒。”
“無事。”絕峰的語氣還是硬邦邦的。
“旋光君寬宏。晚輩還有要事彙報,不再叨擾旋光君,改日一定登門拜訪。”
道子走了,應斬淵看向絕峰,神色中有幾分詢問。
“走吧。”
絕峰不露痕迹地蹙眉,思考道子這個變數。
她的存在……會不會是個麻煩呢?
然而等絕峰回到旋光峰才發現,道子是不是麻煩不好說,眼前有個麻煩倒是貨真價實的。
應斬淵自顧自地倒茶,抿了一口,又給放下,陰陽怪氣:“解釋解釋?”
他的手指搭在茶杯上,輕輕撫摸杯沿,思緒錯開一瞬間。這茶杯、這茶、甚至這坐着的椅子用着的桌子,都是他給絕峰找來的,不然絕峰連一口水都喝不上。
絕峰端正地坐着,雙手搭在膝上,微低着頭,盯自己的手指,不敢看應斬淵:“解釋什麼?”
“解釋……”應斬淵卡住了。
對哦,解釋什麼呢?
事情已經很清楚了,絕峰就是應斬淵,應斬淵就是絕峰,他們是同一個人。
絕峰經曆了太清宗的覆滅,回到過去,在落鸾谷救下被金角虎追殺的應斬淵。
在想通的一瞬間,應斬淵心中一陣火氣升騰。說實話,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生氣。
絕峰對他太好了,好得簡直不像非親非故的陌生人。
雖然在落鸾谷的時候,絕峰總是逼他修煉,經常把他扔進妖獸群裡厮殺;到太清宗後,絕峰依舊在對練時把他按在地上打,但是他知道,是絕峰在金角虎爪下救了他,是絕峰帶他恢複靈根,是絕峰指導他修煉,也是絕峰帶他來太清宗而不至于被随便哪個小宗門诓騙去。
可以說,絕峰是他的引路人。
雖然應斬淵嘴上不說,但在心裡一直非常感謝絕峰。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沒有絕峰,他會陷入何等境地,别說修為與同門,就算性命能不能保住都難說。
應斬淵早已把絕峰劃為自己人。
他從來沒有想過絕峰會騙他。
然而今天卻告訴他,他們是同一個人。
應斬淵一拍桌子,大聲質問:“你為什麼瞞着我?!”
茶杯被震得跳起來,裡面的茶湯一圈圈地打着波紋,嘩啦啦的響聲慢慢減小,然後徹底安靜下來。
絕峰像一座石雕一樣沉默,一言不發。
應斬淵隻覺得怒氣直沖頭頂。
應斬淵了解絕峰,絕峰這是不想說實話,又說不出假話,隻能保持沉默。
應斬淵唰地一下站起來,氣得原地轉圈圈。
他們是同一個人,他們應該是世界上最親近的人,絕峰為什麼瞞着他?
——可是,可是,難道因為他們是同一個人,絕峰就應該什麼都對他說嗎?
應斬淵被氣得迷糊,不知不覺把自己繞進去了。
雖然在理智上應斬淵知道他們是同一個人,可在思考問題時總是習慣性地把他和絕峰分開看。
應斬淵本就不善言辭,在矛盾的情緒裹挾下,一時失語,半天沒說出話來。
應斬淵不說話,絕峰更不會說話。
于是氣氛沉靜下來。
應斬淵站在絕峰身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而絕峰不肯擡頭,隻給應斬淵留一個頭頂。
應斬淵想和絕峰好好理論一番,再大罵一通洩憤,可惜口笨舌拙,想了半天沒想出合适的詞語,反而因為思路移開,滿腔的火氣也消沒了。
應斬淵想着想着,差點被這莫名其妙的場面逗笑,索性坐回去,抿了口茶,問道:“你是怎麼想的?說說,說什麼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