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警告!監測到宿主正處于極度危險之中,是否選擇使用【瞬間移動劵】緊急脫離?]
明明依然是無甚起伏波瀾的電子音,卻硬被鈴木蒼真聽出了一股濃烈的焦躁不安。
鈴木蒼真頓住。
“你好,鈴木先生。”身後的人似乎做了變聲處理,除去略微失真的電子雜音外,還帶着點布料遮擋的沉悶感,叫人完全聽不出他的口音、年齡乃至性别。
——死神以所有人都未能想到、也是最尋常普通的方式,悄然降臨至鈴木蒼真身後。
隻聽他用着好似喟歎一般的語調,不緊不慢徐徐說道,“初次見面,還請原諒我的唐突拜訪,我想向你要一個人。”
“一個本不屬于你的人。”
望着鈴木蒼真逐漸僵硬的背影,來人......高島愉悅地勾起嘴角,好似毒蛇遊走,湊近青年的耳畔,輕聲低語道,“希望你以及......呵,樓下好心的警官先生,可以同意我這個小小的要求。”
[警告!警告!監測到宿主正處于極度危險之中,是否選擇使用【瞬間移動劵】緊急脫離?]
0852的電子音再次于鈴木蒼真腦海中炸響,卻奇異地稍稍安撫了他瘋狂跳動的心髒。
他沒有回應0852,借着背對來人的姿勢,不着痕迹地吸口氣,用力緊扣着自己的掌心,以刺痛逼迫自己盡快冷靜,目光向後探去,沉聲反問道,“你......是誰,想要做什麼?”
隻可惜,青年終究還是沒能完全戰勝自己,話語末尾無法控制的顫音便是最好的證明。
鈴木蒼真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懊惱——對自己。
“我是誰并不重要。”
高島輕笑了一聲,帶着十足的嘲諷與惡意,不知是為了鈴木蒼真發顫的話語還是别的什麼,偏語氣卻還仍作秀似的極盡溫和,“倒是鈴木先生你,想要拖延時間的手法并不高明。”
鈴木蒼真心中一緊。
“給你一個忠告,鈴木先生,在我的請求得到滿足之前,最好不要想着做什麼多餘的事,哦對了,樓下的警官先生同理。”像是想到了什麼開心的事,高島臉上的笑容愈發肆意。
隻是不知為何,随着他笑容的不斷擴大,墨鏡後的那張臉卻好似套了一層皮革,愈發詭異,透着一股子說不出的虛假。
可惜此時的鈴木蒼真并不能清楚看見這些。
“如果實在要讓我為難的話,那我也隻能以一場盛大的煙火表示萬分遺憾。”
猶如詠歎一般,高島真切感慨道,“雖然還不到最佳時間,但黃昏下的煙火想來也别有一番風味,你覺得呢,鈴木先生?”
聽着來人話語中再鮮明不過的暗指意味——尤其着重強調了兩次的‘煙火’,鈴木蒼真心底逐漸浮現出一個可怕的猜想。
他隻覺喉嚨愈發幹澀,後背更是冷汗不止,咬着牙艱難問道,“......你什麼意思?”
“唔,什麼意思呢?”高島沉吟了半晌,随後輕笑道,“不如讓我們進屋再細聊?”
鈴木蒼真僵持着身體,手中的鑰匙仿佛在不斷下墜,沉得他幾乎握不住,而站在他身後的人對此表現得極有耐心,沒有半句催促。
唯有抵在他後腰上的硬物,像是粘合了強力膠水,一動不動。
眼下鈴木蒼真心中已然知曉,那大概率是一把木倉。
‘0852,幫我掃描整所公寓樓......尤其是左右和樓上的房間,裡外都别放過。’借着将鑰匙插入鎖孔轉動的須臾間隙,鈴木蒼真緊咬着下唇在心中飛速安排道,‘再幫我傳一條簡訊給阿陣,讓他千萬不要沖動!’
[監測到宿主生命受到威脅,正處于極度危險之中。]0852停頓了須臾,堅持道,[建議宿主優先使用【瞬間移動券】脫離險境,再做打算。]
‘照我說的做!’鈴木蒼真緊咬牙關,而他手中的鑰匙,也擰轉到了終點,發出咔嚓一聲脆響。
——門打開了。
“鈴木先生品味不錯,單是玄關就布置得相當溫馨。”似乎滿意于鈴木蒼真的配合,高島心情十分不錯地誇贊道,“這一點上,你倒是比那對教授夫婦強出不少,想來那孩子一定很喜歡你。”
鈴木蒼真身體一僵,卻并非完全因為身後那人那番無異于自爆身份的話語,而是0852鋪展在他瞳孔中的,以最快速度得出的掃描結果。
——[在與左右房間相鄰的牆内、上方天花闆中,皆監測到了大量的炸藥成分存在,其中又以客廳天花闆、任務目标房間左側牆内,您房間右側牆内為主。]
炸藥,在牆裡?鈴木蒼真怔住,瞳孔緊縮,什麼時候......忽然,他想起前段時間不時響起的‘裝修’吵鬧聲。
再聯想到從隔壁公寓熟稔中走出的人,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
‘你既然能這麼輕易地掃描出不對勁的地方,為什麼......為什麼沒有一早提醒我?’鈴木蒼真垂在身側的手愈發攥緊。
他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随着刺痛的加重,掌心有些許液體正順着指尖一點一點滲出。
短暫的靜寂。
[......除去警示、保障宿主自身安全,其餘事項系統隻會聽從宿主的安排,以輔助、引導宿主為第一職責,而非代行。]
0852沉默了片刻,電子音依舊平靜,仿佛沒有因鈴木蒼真的責問濺起一絲波瀾,[您沒有對我下達相關檢測指令。]
[抱歉,蒼真。]
鈴木蒼真沒有說話。
他其實心裡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過是在遷怒,從任務開始的第一天起,隻要是與任務相關的事項,0852幾乎對他有求必應。
正如它自己一開始所承諾地那樣,盡職盡責地為他提供一切助益。
錯的是他自己,被所謂的‘新手任務’蒙蔽,謹慎不夠,思慮不周,才會釀成現下這副的局面。
時間仿若過去一個世紀般漫長,但實際卻還不到一分鐘。
“鈴木先生,閑話少叙,勞煩你讓家裡的小孩出來一下。”看着青年沉默的背影,高島從身後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頗為好心地提醒道,“有客人來訪,他卻隻躲在房間裡不肯見人,這可實在算不上禮貌。”
聞言,鈴木蒼真身形一頓,不再試圖蝸行牛步拖延時間,而是緩緩轉身看向了身後的人。
高島見狀,神色不變,唯有眉梢微微上挑,手中的木倉随着青年的動作徐徐上移,直至不輕不重地抵住對方的心髒。
“看上去你似乎并不打算好好配合,”高島狀似失望地搖了搖頭,聳肩啧啧道,“要我說,太寵孩子可不是什麼好習慣,鈴木先生。”
不知是物極必反,又或是體内腎上腺素暴漲,鈴木蒼真整個人越發冷靜地看向對方藏在墨鏡後的面容,卻發現目光所及的那張臉,與經由黑澤陣描述所繪制的模拟畫像沒有一處相似,簡直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