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暮看着不斷跳動的火苗,或許是被久違的開心感染,控制不住打開了心扉,緩緩說起來。
“LOG是一個科研所,哥哥以前并不在那裡生活。”
“哥哥有一個弟弟,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帶着他到處流浪,連累他身體特别不好,哥哥以前沒有能力保護好他,總是将他置于險境。”
“哥哥想讓他好起來,于是參與了一項不為人知的實驗,僥幸活了下來,變成現在的樣子,獲得了很多能力,可我當時太…無知,和LOG科研所達成了交易。”
時暮的主語不知不覺從“哥哥”變成“我”,語氣裡攀上許多無奈,聲音一點點低下來。
“隻有我活着,我的弟弟才能活下去,體内安裝炸彈是真的,但這隻是檢測我是否有資格活下去的手段,表現差勁,炸彈會引爆。”
小潮起先還想去撫平時暮皺起的眉頭,聽到最後定定坐在椅子上,張了張嘴沒說出話。
“别忘了哥哥很強,炸彈不會被引爆。”一隻溫暖的手摸上頭頂。
小潮持續低落,轉念一問,“哥哥的弟弟現在怎麼樣了?”
“在接受治療,比以前好很多。”
“那他知道哥哥為他做的這些嗎?”
沉寂兩秒。
小潮的聲音有些急促,“他不知道嗎?為什麼不讓他知道?”
火光微弱下去,時暮丢進去兩塊煤塊,摩挲着手指,“他還很小,哥哥不希望他活得很累,就像哥哥不想你因為炸彈的事而有負擔,是一樣的。”
……可是,他知道了一定會很難過。因為我也很難過。
丢進去的煤塊太潮濕,火勢不增反減。
時暮起身準備去翻煤塊,小潮被他突然離開的動作慌了神,緊緊拉住時暮。
時暮被拽得踉跄了一下,彎下身柔聲說起來,“火快滅了,哥哥去找點煤塊。”小潮這才松開手,看着時暮在幾米外的煤堆旁蹲下身,心裡想着。
或許哥哥的做法是對的,哥哥的弟弟還小,哥哥體内有炸彈,就算知道了,又能做些什麼。
原來不是所有事都要坦白,如果能減少承擔痛苦的總量,有些事是可以隐瞞的。
小潮靜靜坐在一邊,突然想到那個很讨厭的人,體内也有炸彈但他活了下來。
“哥哥,我們是不是可以找蕭瑟,讓他幫你取出炸彈。”
“哥哥不太一樣。”時暮拿着煤塊的手一停,丢進去幾塊幹燥的煤塊,坐回闆凳上,燒得旺起來的火苗映得時暮的側臉有些失真,他聽見時暮說,“哥哥體内有很多炸彈。”
就連火光也變得張牙舞爪,毫不留情吞噬殘存的希望。
小潮看着時暮染着光影的側臉,兩手對着自己的臉狠狠一拍,啪的一聲。
“我一定會救哥哥出來。”
承諾也好,熱血宣言也好,時暮的心不可控制地猛跳兩下,暗自銘記,揉了把小潮拍紅的臉頰。
小潮一手握拳,伸出小拇指,表情堅定,“哥哥,我們拉鈎。”時暮回過神已經伸過手指,立刻被緊勾住,有那麼一瞬間,時暮覺得自己的小拇指都要被拉斷。
看着小潮亮晶晶的灰眸,時暮染上笑意,“好,拉鈎。”
時暮的衣服比較薄,已經幹得差不多,最難幹的是小潮的冰淇淋棉服,太厚實,隻幹了一半,時暮不慌不忙,倒是小潮急得不行。
“哥哥,濕的衣服我也能穿,我不怕冷的!”
“幹了再穿。”時暮搖頭,拉起小潮的手看了看,見指甲已經徹底平滑,問道,“在水裡會變鋒利?”
小潮點點頭,給時暮介紹起來,“我在水裡可以控制身體的變化,遊得也很快,還能呼吸,說話,而且我在水裡可以聽到很多聲音,但是離開水這些就沒有了,就隻是跑得快,力氣大。”
“嗅覺也很靈敏。”時暮補充着,想了想說,“你能記住每個人的氣息?”
小潮:“如果聞過好幾次,大概能記住。”
時暮思索片刻,接着問,“第一個和你提及鲨魚的人,還記得嗎?”
“記得,他已經死了。”
“死了?”
小潮回憶起來,“我記得自己從小住在一個大房子裡,很小的時候走失過一次,從那天開始就有很多帶槍的人看着我。”
“好像是兩年前,其中有個人告訴我,我是鲨魚,他還讓我多加小心,然後第二天他就沒有再來,其實沒有人告訴我他死了,是我聞到的,他就被埋在後院。”
“很多人說那個人是我殺的,總是闖到房子裡捉弄我,我不喜歡就離開了。”
聽着小潮十分輕松地把這些講出來,時暮的眉頭擰得很緊,“即便這樣,也要成為保護大家的英雄?”
“嗯!人不是我殺的,大家隻是誤會了我。”小潮頓了頓,他的眼睛總是那樣炙熱又明亮。
“我想哥哥說得對,我隻是有一些與衆不同的地方,大家知道我不會傷害他們之後,一定會對我改觀。”
時暮深吸一口氣,火光燒得他眼眶有些酸,伸手摟住小潮拍了拍。
小潮這些天已經被時暮或背或抱很多次,可是這次不一樣。
他想,我和哥哥分享了彼此的痛苦,隻有親密的人才可以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