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束華策說:“我不想這輩子就這麼荒廢,我記憶很好的,你給我的書我都看了,你随便問我都記得。”
時暮向旁邊一瞟,狼青立馬拿出來幾本書,精确到頁碼的斷句來驗證束華策。
一問一答,如此三回,分毫不差。
狼青的臉挂不住了,“……一模一樣。”
“小束,看不出來呀,還是個小天才~”海棠倚着沙發鼓了鼓掌。
時暮走到束華策面前,“為什麼總是這樣。”
束華策低着頭,支支吾吾,“他太兇了,我……我不敢說。”
這個他是誰不言而喻,狼青張大嘴指了幾下束華策。
時暮在束華策面前蹲下,纖長的眼睫打出陰影,他擡眸看過來,束華策定定看着他眼裡那抹紅,接着聽時暮說:“你不是華南人,我現在沒有辦法幫你辦理證件,最多旁聽。”
束華策的嗓子忽而變得幹澀,他艱難咽下口水,連同那份貪欲一并入腹,點了點頭說:“我會好好學習的。”
“上學誰接送他?我可沒……”狼青排斥道。
時暮想了想自己的存款,輕聲打斷,“雇人接送吧。”
束華策上學的事就這麼被定下來,除了狼青都挺支持。
時暮的課業在科研所内進行,他知道外面的學校和他們這些實驗者學的不同,更為全面,更貼近正義,更符合道德标準。
時間過去兩年,束華策的旁聽效果驚人,因為沒有正式的身份,隻能代替一些有錢人家的孩子參與考試競賽來驗收成果。
很多人看不起他,因為他是個殘廢,但都沒他聰明。
山中客公寓逐漸擺上一些榮譽證書和獎杯,這些東西被狼青放在入口處的玻璃櫃子裡,确保每一個進來的人都能看到。
用狼青的話說,那就是:“隻要你在這裡住一天,榮譽都是大家的。”
十分不講理,束華策懶得和他計較。
時暮依舊保持着十來天出現一次的頻率,待的時間越來越長,有時候能從半下午待到天黑,得空了一群人還能圍着餐桌打邊爐,每到這種時候,時暮臉上總會顯出若隐若現的淺笑。
有一天束華策拿着自己的筆記心得給時暮看,告訴時暮他感興趣的領域是基因科學,目标是加入LOG科研所,為疫苗研制做貢獻。
他說完這些話,不止時暮,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束華策追問自己是不是說錯什麼話了。
時暮搖頭說:“加入軍部的醫療部門吧。”
“好。”束華策飛快應下,一點猶豫都沒有,他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在時暮面前有些底線形同虛設。
他可以接受時暮有所隐瞞,時暮對他而言是特殊的,但對公寓内的其他人,他的忍耐已經到達極限。
束華策挑了個下雨天,他轉着輪椅找到沙發上窩着的言歡,拿起地上掉落的魔方一點點轉動,言歡的目光落在魔方上,束華策緩聲問她,“今天下雨了嗎?”
“下了啊。”言歡回他。
“不,你再仔細看看。”
言歡順着他的聲音看向窗戶,水痕潺潺如小溪,她卻不知道怎麼将雨滴看出魔方的形狀,細小的魔方穿透窗戶掉在地上,堆積成山,言歡皺着眉轉過頭來。
魔方的色塊轟一下堵在眼前,連帶她的思緒揉成一團,今天下雨了嗎?下雨了?那不是雨……那不是魔方嗎?
對,那是魔方啊。
“今天下雨了嗎?”那個聲音又在她耳邊響起,言歡的眼神黯淡無光,怔怔說着,“今天……沒有下雨。”
“沒錯,今天沒有下雨。”束華策手心托着魔方,平靜地問她,“你們消失的時間,都在做什麼?”
屋外雨聲淅淅,衆人的秘密也化作流水。
言歡說他們幾個人早就該死了,作為戰敗者,死在一個叫天堂競技場的地方,可是那天他們的對手是時暮,所以他們活了下來。
有一個叫蕭瑟的人牽頭,他們便追尋時暮南下,與時暮定下條約,看着是各有所需,其實隻是追随時暮的幌子。
時暮是LOG科研所的特殊人員,像時暮這樣的人還有許多,深受壓迫,渴望解放,他們的任務就是暗中救助那些人。
知曉結果的束華策擰着魔方一轉,言歡嘶了一聲,揉着眉心問他:“你剛說什麼?”
束華策坐在輪椅上,問她,“今天下雨了嗎?”
“下了啊。”言歡笑出聲,“好端端問這幹嘛,這不都下一天了。”
“是啊,都下一天了。”
言歡看着束華策轉着輪椅離開,說不上來哪不對勁,她又看了眼窗外。
沒錯,下了一天。
束華策引以為傲的特殊性在那個下雨天瓦解大半,如果那天被打斷腿的是别人,時暮也會救,甚至一樣帶回公寓照顧,為什麼偏偏隻有他留在了這棟公寓。
那是因為他選擇了留下,就像其他被救的人選擇生活在另一個地方一樣。
不,如果是時暮親手救的,那些人一定會選擇留下。
沒有人會不願意跟時暮走。
他是那樣美好的一個人。
驅趕他們,束華策這樣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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