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習生的導師是個厲害人物,在華西響當當的一号人,本該前往華南參與五方研讨會,随口說了句無聊,打發了去。
兩點半,被吵醒的導師眯着眼睛出現在醫務室,實習醫生見了如獲新生。
陳醉隻是遠遠看了時暮幾眼便皺起眉頭,走近後叫年朝把人扶起來,抽了管血拿給實習生去化驗,十來分鐘,實習生慌忙遞上檢驗單,陳醉道:“郁疾纏身還敢亂吃藥,接受過心理治療嗎?治療了多久?”
“……很久。”
導師陳醉擡眼看向一旁說話的年輕人,這才注意到臂膀上的青龍臂章,他戴上眼鏡仔細瞧了瞧床上這人,心下一驚,追問道:“很久是多久?”
他敢問,身邊的實習生卻不敢再聽,一溜煙出了病房去。
“讓我猜猜,從朱雀現身到他出現的那一天?”陳醉搖頭惋惜道:“難治,信仰一旦崩塌,無論重建多少次,都是廢墟,無非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差别。除非拿到他的治療日志,針對曾經的治療方案再次治療,隻是這種基地機密,大概早就銷毀了。”
“沒有别的辦法嗎。”
“有啊。”陳醉笑道:“清除記憶,忘記一切,重新做人。不過這是不可能的,至少現在沒有這項技術。”
聽着年朝配合的說明時暮昏厥的原因,陳醉飛快記錄下病症,糾結後道:“心理治療不會是這樣的結果。”
見年朝臉色越來越沉,陳醉道:“很難接受嗎,這很正常,他是朱雀之力,但他也是個人,是人就會有私欲,以洗腦神力繼承人的方式來确保神力的使用權屢見不鮮,難道說,華東不會這樣?”
“不會。”
聽到這回答,陳醉難以置信一瞬,交代道:“帶他回去吧,他的狀态還算穩定,該注意的是你,話那麼多幹什麼,不知道循循善誘?至于治療日志,愛莫能助。”
陳醉收拾好東西準備走,後腦倏而多了柄槍,陳醉舉起雙手,半笑着說:“這是做什麼?”
年朝不答,槍口一下離開,咔哒兩聲又移回來。
聽着這上膛的聲,陳醉僵住身體,冷靜道:“要我保密是嗎,這點我當然會做到。華西不同其他基地,軍部沒有絕對實權,時暮的消息一經洩露,必然會有人成為替罪羊,而我和我的學生想活下去。”
僵持許久,年朝道:“走吧。”
腳步聲漸遠。
醫務室亮着盞小燈,年朝伸手覆到時暮眉間。
即便是睡着,時暮依舊擰着眉心,年朝的手撫不平。
少年模樣的年朝坐在床沿,目光移向漆黑的窗外,他看着窗戶中映出的自己。
厭惡從心中起。
離開時暮後,墜入溫室般的環境中,感受四面八方的溫暖關懷,天真地相信他人所言,自以為在華東嶄露頭角,自以為做得足夠好,就那樣一點點。
變成了一個膽小鬼。
我還能為他做什麼?年朝一遍遍問自己。
早上,距離理論開課四十五分鐘。
軍部公寓内。
年朝翻入時暮的房間時,他走前蓋好的被子眼下沒過頭頂,隻露出幾撮碎發。
華西富足,監控更是密布,等到掩去兩人的行蹤天邊已然大亮。
年朝輕聲,“哥哥。”
床上的人未動,年朝走近了,剛輕碰上被褥,裡面伸出隻手,抓緊被褥轉了兩圈貼到床角。
年朝便繞到另一邊,“哥哥,你餓不餓,我帶了吃的,吃完我們一起去上課。”
“别吵。”
“哦。”
“出去。”
“我不。”
時暮露出眼睛,睡意朦胧,問他,“你一直在?”
年朝否認,“剛來,哥哥昨天晚上睡着了,我就走了。”
他一副坦誠的樣子,時暮實在想不起來,大概是信了。
時暮擡手伸了個懶腰,指尖擦過年朝發梢,下一秒被握住貼到年朝臉上。
年朝是不同的,盡管是少年姿态,盡管在時暮面前乖順和善,總有股淡淡的狠厲氣息揮之不去。
就像披着羊皮的幼獸,幾乎任何與年朝站在一起的人,都會避開和他接觸。
時暮撫着年朝的臉順勢捏了一下,手指滑到眼角,年朝無聲哽咽的模樣再次浮現,時暮笑自己多疑,長得再高,遇到事還是會哭的。
見時暮捏了自己,年朝将另一側臉湊過來,“…哥哥再捏我一下。”
溫熱的氣息拂過面龐,他們的距離是這樣近,一點細微的悸動都能在年少青澀的加持下燃火燎原。
年朝尋着時暮的眸看過去,無數次出現在他夢中,無數次幻視在他身邊的那抹紅,此刻近在眼前,時暮的手甚至貼在他臉上……年朝沒出息的咽了下口水。
聲音在一片寂靜中顯得過于響亮,時暮視線下移,落到年朝喉結。
時暮盯着看了兩秒,倏然起身。
柔軟的唇輕貼而上,年朝一動未動,原本要擡起的手也僵在半空,齒間磨咬,一聲悶哼從時暮頂上傳來。
年朝猛地按上時暮的肩膀,推着時暮離開他頸間。
這下年朝連頭都擡不起來,按着時暮的手也飛快的顫,低頭劇烈喘了幾口氣,再擡起來直直撞入時暮玩味的笑中。
年朝堂皇無措極了,愣了一秒連忙松開手,一頭紮進洗浴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