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後來年朝開始學習,了解太陽到底是怎樣一個遙遠炙熱的存在,他依舊覺得,世界上最溫暖的地方,最溫暖的存在,隻有時暮。
他埋在時暮頸窩,兩手緊緊束着時暮的腰,任何不安都被驅趕,時暮溫聲對他說:“别怕,我在你身邊。”
是夜。
宴會廳内華燈熠熠,奏曲悠揚。
場地十分寬闊,挑梁的圓柱散在四周,散着淡淡的油漆味,似乎這處是新修建的。
平日軍裝在身的衆人換上西裝禮服,映襯華西白虎神獸的意象,一眼看去,五彩斑斓的白。
時暮理了理年朝的領帶,見他一直看向那些圓柱,說了句,“看什麼?想我變成柱子?”
“沒有。”誰知年朝又說,“哥哥變成柱子也是最好看的那個。”
走在兩人前面的盛航和李牧不約而同轉頭向後看了眼,一同咧嘴聳了聳肩。
衆人神色各異,唯一樂呵着的隻有徹底沒被牽扯其中的華北一幹人。
宴會發起人柳琮姗姗來遲,他身上濺了血,正用帕子擦拭,大步走向華南華東一方所在的區域,配槍未卸,就那樣明晃晃地擺在酒桌上。
柳琮略顯疲憊,坐下道:“四軍訓練賽結束,各位近日便要離開華西,有些事情,我想來想去,還是挑明了講為好。”
“柳圓是我的女兒沒錯。”柳琮看向緊挨着對方坐的兩人,明着威脅道:“柳圓的過往如果各位做不到保密,我也不能保證各位返程途中安全無恙,華西多暴雪,天氣十分惡劣,各位是知道的。”
時暮漫不經心聽着,挑了塊巧克力甜品給年朝,應道:“柳上将無須擔心,你不能擔保的事,朱雀會做到。”
宋予君沒想到時暮這樣回以挑釁,事先想好的談判詞全都憋回嗓子眼。
“倒是我小看了朱雀之力的為人。”柳琮臉色微變,剛要擺手向後方傳遞信息,又聽時暮道。
“我們對柳圓的過往不感興趣,柳上将作為父親對女兒關切愛護是人之常情,而在座的各位是未來特種部隊的精英,護民愛民,不分你我,為職責所在。我們要談的是另一件事。”
宋予君附和道:“沒錯,柳圓的事我們早已達成共識,柳上将多慮了。”
柳琮掃過幾人的神情,輕呼了口氣,了明道:“你們想談合作協議。”
時暮無聲肯定。
見狀柳琮為難道:“即便他們罪大惡極,但虐殺罪犯一事,風聲已走,華南也好華東也罷,于情于理都應作出賠償。”
年朝自知此舉沖動,無可辯解,時暮握上他緊攥的手,看向一旁的田哲。
田哲立刻拿出準備好的文件數據,道:“僅三年間,華西失蹤人口已達兩萬,其中未成年占比達八千,餘下多為婦女,奇怪的是,這期間華西人口卻以倍速增長,華西科研所登記的實驗耗材也以同樣的速度報廢,二者抵消持平。”
時暮面色一冷,宣判道:“若沒有軍部暗中助力,人口販賣怎會如此猖狂。”
柳琮啞然失笑,道:“朱雀之力名不虛傳,季老頭撿到寶了。”
“隻是,知道得太多,未必是件好事。”柳琮擡手一揮,無數激光紅點瞄準衆人。
槍械的響動成功隐匿圓柱中微弱的異響。
柳琮話音剛落,廳中曲調中斷。
時暮垂眸間,一張紅絲大網閃現宴會廳上方,飛快纏上手持槍械的華西士兵,槍口調轉,齊刷刷對準柳琮。
“年朝是對是錯自有人管教,不勞柳上将費心,更不會成為任何人的擋箭牌。”
這話實在嚣張,宋予君不信時暮沒有看出柳琮的意思,分明批評年朝兩句這事就算過去了,他竟然……宋予君無聲睜大眼睛,看了看眼睛已經長在時暮身上的年朝,視線順着兩人中間的空隙落下去。
糾纏的兩隻手映入眼中。
宋予君一時失語。
協議改回舊版對華東百利無害,算了,不管怎樣這事都是華南一意孤行,柳琮真發飙,他帶着人走就是了,不如賭一把。
酒桌對面的柳琮手心冒汗,收集的情報中,明确标明朱雀之力與朱雀長期處在磨合階段,尚不能打出完美配合,但眼下,哪裡是不能打出配合,分明是深藏不露。
意圖敲打這些個莽撞年輕人的柳琮反被敲打。
柳琮不緊不慢拿起酒杯,對着衆人高舉。
一時間沒有人有動作,戰力威懾一向不虛,他們都在等時暮表态。
時暮看向年朝,微揚起下巴鼓勵他。
隻見年朝舉起酒杯,衆人随後跟上,少年時期的年朝第一次被賦予無上權力,他緊握時暮的手,接過話語權,對衆人道:“和平至上。”
緊張的氛圍破了冰,樂曲聲再次奏響,掩去劍拔弩張。
被朱雀之力繳了槍械的外圍士兵也叫柳琮撤了出去,宴會廳一片和諧,衆人見時暮如此狂傲的舉動,再不敢往時暮身邊湊,唯有年朝寸步不離。
見年朝時不時看向圓柱,時暮問他,“怎麼了?”
年朝擋在時暮身前,不太敢确定,“哥哥,這些柱子的氣味不太對勁。”
“油漆味熏到鼻子了?”時暮關切道。
“不是。”年朝一步步走近,藏在油漆味之下的火藥氣息一股腦沖進鼻腔,硫磺的氣味飛速擴散。
年朝反身抱住時暮,根本來不及卧倒在地。
砰—砰——!
數根圓柱斷裂爆炸,碎石飛濺而出,嵌入血肉之軀,失去支撐的宴會廳幾秒内塌成一片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