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塵彌漫,火光四起。
劇烈的爆炸将兩人甩向不同方向,建築塌陷的最後一秒,朱雀之力迅速蔓延,貼着生命體撐起一層微弱的結界,保護所有人免被壓成肉泥。
外界激烈的槍響緊随其後。
時暮拔出紮入腹部的鋼筋,鮮血狂湧而出,痛楚加劇,而傷口處正快速愈合。
斜上方兩米處,時暮順着微弱的紅光看到年朝。
隻一眼,時暮血液倒流。
粗粝的石塊嵌入年朝後腦,錯雜交叉的鋼筋貫穿前胸,血液順着鋼筋下流,溫熱一滴接一滴落到時暮臉上。
宴會廳外圍幸免于難的華東三人深陷槍戰,宋予君看着廢墟深處映出的紅光,換彈動作一停。
紅光凝聚,愈演愈烈。
下一瞬,地面震顫,冷風呼嘯。
形如小山的廢墟緩緩上浮,飄起的碎石壓縮凝結成子彈飛速射|出。
哀嚎聲不止,反叛軍成片倒下。
不消片刻,戰局扭轉,宋予君火急火燎收了槍,轉身看向已經離地數米的廢墟。
廢墟之下,紅光卷着傷員的身體送出。
華西士兵高呼着醫療隊,将重傷昏迷的柳琮飛快轉移走。
人群嘈雜,呐喊槍響不絕于耳,始終沒看到年朝身影的宋予君心急如焚,抹了把額角的血準備踏入其中,時暮的身影倏地浮現。
宋予君詢問的話語還沒說出口,就看到懸浮在時暮身後的一團紅光。
年朝胸前炸開一簇黑色的煙花,最長的那截鋼筋甚至與他本人相當,宋予君大腦一片空白,滿腦子都是完了兩個字,身側的甯汐已經軟着腿沖上前去。
大腦和心髒,身體最緻命的兩處地方嚴重受損。
被拽來的醫護人員見了那團鋼筋無從下手,時暮默不作聲跪在年朝身旁,擡手操縱起朱雀之力。
宋予君飛快奪過醫護人員手中的藥物,看着時暮沾滿血的臉片刻慌神,對時暮說:“動手吧。”
年朝身上的鋼筋團大半混在身體内部,傷處裂口堵塞,難以愈合,就算這些鋼筋取出後,也不能保證年朝還能存活。
時暮緊抿着唇,朱雀之力在傷口處蔓延,将年朝的身體與鋼筋隔出一層淡薄的、肉眼難以辨認的界限,緊接着炙熱的紅光爆發高溫,鋼筋逐漸化成液态,紅透的鋼水一點一點從年朝體内移除。
華西收集的情報是正确的,時暮從來沒有與朱雀正面磨合過,如此精細的操作耗費心力,宋予君緊跟在旁邊,大氣不敢喘。
數分鐘後,年朝胸前的鋼筋被剔除幹淨,傷口開始緩慢恢複。
宋予君看着劇烈喘息的時暮,見他額角冒着細汗,擡腿踹了一腳白着臉的盛航,催道:“愣什麼愣!”
盛航如夢初醒,趕忙和宋予君兩人将年朝轉移上擔架。
甯汐扭頭看了眼跌坐在地的時暮,接過醫護人員手中的營養針劑遞過去,随後匆匆離開。
夜深。
華西醫療部燈火通明,嚴密駐守的軍隊層層圍裹。
恐怖襲擊緻領導人重傷,不僅如此,各基地都有傷員,任命臨時領導人的是柳琮的心腹,事件發生後迅速将消息壓下,一連翻新了包括華北在内的三份合作協議,力圖将此事封口,與柳琮的做派十成的像。
與時暮一道的華南三人受了些輕傷,陷入昏迷,好在沒有緻命傷。
年朝的情況不好,後腦那處傷口遲遲沒有愈合,華西醫療部不比華東醫療實驗室,每耽擱一秒,年朝的情況越發嚴重。
時暮護着年朝帶上華東的三人,劫了架飛機離開華西。
被朱雀之力圍裹的飛機超速前進,甯汐坐在駕駛位,看着身側面色慘白的時暮緊張到眼都不敢眨。
他們隻用不到半個小時就完成了平時近七個小時的飛行。
年朝再次進入手術室,成功将衆人送到的時暮也倒在手術室門口。
一片驚呼聲中,時暮墜入黑暗。
年朝在第二天深夜醒來,彼時,時暮離開沒多久,宋予君正翻着新版協議看,盛航在床邊晃着頭打瞌睡。
“我這是怎麼了?”年朝一手拽掉頭上的繃帶,問兩人。
盛航一個激靈醒過來,沒聽清年朝的話,一個勁地說:“醒了,怎麼樣啊,難受不?”
年朝擰着眉,拿着繃帶仔細瞧了瞧,上面有股隐約讓他熟悉的氣息,接着問,“我為什麼會在醫院?”
這話一出,盛航呆在原地,宋予君試探道:“你忘了自己做了什麼了?”
年朝看着兩人變得稍長些的頭發,警覺道:“今天是哪一天?”
嘴快的盛航沒吱聲,瞟了眼宋予君。
宋予君半真半假道:“總之四軍訓練賽已經結束了,不過最後一天遭到襲擊,而你,為保護柳上将傷到大腦,連夜回到華東救治,看樣子忘了一些事,好在是無關緊要的,而且為華東換取到一份利益豐厚的新協議。”
“你不是一直想立軍功,名正言順去見時暮嗎。”宋予君晃了晃手裡的協議,道:“敲門磚。”
盛航在一旁聽得屏上呼吸,隻聽年朝問,“時暮,還是沒有去嗎?”
果不其然,年朝不僅忘了這些時日發生的事,他的記憶甚至停留在第一次接到線報的時候,當時華南決定派去參與訓練賽的人中并沒有時暮,換哪個基地都不會貿然将神力繼承人放出去。
名單發生變動是出發前一天,時暮提出要參加訓練賽。
朱雀之力雖收歸軍部,但從不提要求,面對時暮罕見的主動之舉,欣慰得季上将笑了個開懷,手一揮親自給時暮幾人換了最新版本的飛機相送,不過很可惜,飛機在暴風雪中毀壞。
宋予君深吸了口氣,肯定地告訴年朝,“沒有。”
年朝翻着協議看了一遍,神色無異,驅趕兩人,“你們回去休息吧,我沒事。”
宋予君使了個眼色,拉着一臉為難的盛航離開病房。
二人在醫療實驗室門口碰上來輪換的甯汐,宋予君一臉淡然将自己的舉動告知。
甯汐深感荒唐,罵宋予君,“你有病吧,腦子被門擠了?”
盛航左右為難,隻聽宋予君道:“忘了是好事,年朝這才十五歲,就已經滿腦都是時暮,這次過後他還能安生待在華東?眼下忘了這些天的事,我倒覺得是天意,年朝還需要成長,過早沉迷情愛,毀的可不是他一個人。”
甯汐白眼一翻,看着盛航犀利道:“你也同意?”
老實講,盛航覺得宋予君這話乍一聽沒什麼問題,顫顫巍巍點了頭。
“……”甯汐半晌道:“你們同意有個屁用,時暮呢。”
宋予君看向遠處亮着燈的軍部公寓,笃定道:“年朝隻是受了點委屈,他都能拉着華南給年朝做靠山,你覺得,如果是為了年朝的未來,他會做到什麼程度?”
“一個兩個活該單身,當光棍一輩子吧。”甯汐搖了搖頭,留下句話轉身離去。
盛航:“這咋整,甯汐不同意啊。”
宋予君瞥了他一眼,“胡說,她這是同意了。”
華東軍部公寓。
桌前的時暮提着筆,随意找了幾張紙想要記錄,筆卻遲遲落不下去。
時暮擡手覆到臉上,血液的溫度仿佛殘留着,他還是放心不下,便将筆記本塞回背包,準備回到醫療實驗室,至少,他要看着年朝醒來。
咚咚咚——
看着宋予君敲響房門,盛航到底是個不抗事的,腳底生風飛快溜走。
時暮整理背包的動作一停,走上前将門打開個縫,見是宋予君,便将門徹底打了開。
“怎麼了?”
時暮的狀态其實不好,先是将年朝體内的鋼筋團取出,又托舉着飛機将衆人送回,即便休息了一整天,他臉上依舊泛着層虛弱的白,宋予君不懂神獸之力的操作難度有多大,隻當時暮是太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