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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45 玻璃标本幕中蝴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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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顯然那也是一副标本,可是你還是會忍不住以一個活人來稱呼她。因為世上再沒有這樣美麗的人,也再沒有一張能比她更像“活着”的面容。

櫃中是一個年輕的女人,臉容是生絹那樣的素色,凝睇着玻璃外。

她披着自己的長發,發色黑得有如生漆,潑墨般垂下,死去多年,那頭長發上的冷光依然美得令人生慚,像錦,像光潤的橫波和長綢,月光在烏木的紋理下絲絲縷縷地流動,仿佛那裡面旺盛的生命力從未老去,仍然完好無損地保存着。

她是那麼的修長而挺拔,披着一襲青色的紗衣,紗衣下的十指纖細,不知道皇室是以什麼工藝保存她的,肌膚晶瑩得像是玉石。

而那張臉……那張臉是虛幻的。人隻能看到兩痕墨筆一樣的長眉,在看到她雙眼的瞬間,任何人腦子裡都會“嗡”地一聲變為空白,忽而眩暈驚厥,心跳氣短,像是有霧氣忽然從四面八方湧來,讓人腳下虛浮宛如踩在雲中。

這間屋子裡其餘所有的顔色,在那雙眼面前都忽地都壓縮為一張薄薄的白紙,白紙之上,隻有那雙濃墨般的眼睛睜開,沒有任何語言能去形容,沒有一隻筆能去描繪,視野盡頭,隻有那雙眼,濃得朦胧了。

所有“眉目如畫”“骨肉勻停”“膚光緻緻”這類的詞語都可以用來形容她,可你找不到一個能最準确地形容她的詞,最後隻有“虛幻”。

她的美是朦胧而虛幻的,你很難從世上找到這樣的存在,因為她的美根本不像來自于人間,容易讓人聯想到神話和宗教傳說中,天使或者神使那一類的存在。

她的美中蘊含着巨大的溫柔,要讓人淚下。

櫃中的标本卻不隻有她,女人的全身上下還停留着無數隻蝴蝶,讓人想起精靈行走在星空下的銀色森林,蝴蝶追逐着它的哀歌而來,落在那匹長發間,停在她的手指上,依附着紗衣的一角,像是裝飾,又好像她也隻是其中一隻蝴蝶,隻是化作人形。

所有死去的蝴蝶一同凝固,一同不朽,一同永恒地望着玻璃外。

裝點她的是這間白房間中最美的一種蝴蝶,海倫娜閃蝶,又叫“光明女神蝶”,映出天空和海水般的藍色。

有一股莫大的恐怖籠罩住了阿龍迦,像冰冷的狂流。

他的心跳像雷擊一樣抽動,巨大的恐懼、巨大的駭然,和巨大的絕望同時向他席卷而來,這是阿龍迦十二年的人生中,第一次看見世界的真容,明白這裡原來是這樣恐怖而殘酷的,他所處的地方,其實是不能再真實的地獄。

他知道這個女人是誰了,她的眉目中,有那樣一縷似曾相識的神韻。

鎖骨邊,一塊蝴蝶胎記若隐若現。

那個真相呼之欲出。這是……這就是,陳寂的媽媽。

他們把陳寂的媽媽做成了蝴蝶标本。

然後随意地擺在了一間雜物室裡,丢棄在其他的标本之間。

這一刻阿龍迦幾乎不敢去碰跌在他身上的陳寂。陳寂的身體像死屍那樣僵硬,全身駭人的冰寒,發着滾滾的冷汗。

極力抑制的顫抖傳來,阿龍迦聽見陳寂的嗓子裡發出一聲被窒住的怪異的哽咽,他居然在無聲地流淚,六年來,阿龍迦從來沒有見過陳寂流淚。雖然沒有聲音,可那分明是一場嚎啕的大哭,他的臉像踩在腳下的碎瓷片那樣扭曲碎裂了。

陳寂忽然死死地抱住自己的頭,像是怕它會爆開那樣,滑稽地用盡全力按住。

他的手臂将自己的臉完全擋住,阿龍迦看不見他的神情,可陳寂肉眼可見地在顫抖,全身震顫抽搐。他的雙肩劇烈抖動,從手臂之間漏出來一個細如蚊呐的聲音,極度模糊,言語颠倒,仿佛處在高熱中的病人的呓語。

陳寂說:“不是人……不是人……不是,人……不是人!”

阿龍迦聽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他隻能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托住陳寂,陳寂整個人在向下滑去,往地面上下墜,他還在一遍遍地重複那句話,好像靈魂已經被抽幹。

直到阿龍迦緊緊地抱住了他,大力擁抱他的後背,用力到像是要強行止住他的顫抖,使他平靜下來,陳寂才停止了下墜。阿龍迦從手臂的縫隙之間,看清了陳寂的臉,那是張被悲怆撕裂了的臉,滿面淚水,涕泗橫流,他的雙目通紅,渾如蓄着血。

他的牙齒本來也在顫抖,發出咯咯的響聲,直到阿龍迦用力地抱住他,他似乎才找到了一些對自己身體的掌控。

陳寂吐出了第一句不那麼颠倒含糊的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聲音居然是平靜的,平靜到死寂:

“我這樣的人,在他們面前,原來不算是人。”

這句話像是歎息像是自嘲,像是一縷刻骨的仇恨。

阿龍迦不用問“他們”是誰。皇室,克羅迪亞家族,高高在上的皇帝皇後,尊貴的皇嗣們。還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

那麼多那麼多,踩在所有人頭頂碾壓衆生的威勢和權能。

“我這樣的人……對于他們來說,”陳寂又說,“和蝴蝶沒有什麼兩樣,所以可以玩弄,可以殺掉,可以加入收藏做成标本。”

什麼私生子,什麼帝都的公民,他們在這裡……都不是人。

根本不是人。

是一件輕飄飄的蝴蝶裝飾,一件藝術品的用材,或者因為美麗,可以用來做成一個安靜的标本。

也許在那些人心裡,他十二年來所有的“屈辱”都隻是小打小鬧,揍他一頓羞辱一下,是他的榮幸,至少他們允許他出現在眼前了,他這樣低賤的雜種,得以和他們呼吸同一個地方的空氣。

阿龍迦無法回答陳寂的話。這一刻他感受到了陳寂話中鋪天蓋地的絕望,和鋪天蓋地的仇恨,像黑色的水或者荒原上燃起的野火,是滾燙的,跳動的,暴烈如雷,毒藥一樣鑽進你的血管去噬咬你的心髒。

在内裡噬咬陳寂,淩遲他的胸膛的得是多大的仇恨,阿龍迦忽然不敢想象。那種恨會把整個人都噬空的吧?

他媽媽的遺體,就這麼輕飄飄地放在蝴蝶标本陳列室的角落,讓人參觀,用一個人類制成的标本,甚至不能放在蝴蝶藏品的中央。

她沒有那麼珍貴,也沒有藍閃蝶、寬尾鳳蝶那麼珍稀。

她隻是一個人類。

在皇室那種級别的權能面前,一個人是什麼?也許擋了皇室和克羅迪亞那種古老家族的路,侵犯了皇帝皇後的威嚴,你玷污了尊貴的血脈生下了私生子不管自願還是不自願,下場就會是這樣的吧?被做成标本。

在這間皇宮裡,她太“輕”了,所以不是人。隻是泥土,是灰塵,是标本。

在這些龐然大物面前,她和那些從宇宙各地搜刮來的珍貴蝴蝶标本到底有什麼區别?究竟哪個更加珍貴?

顯然是蝴蝶。當然是蝴蝶。

陳寂自始至終沒有發出聲音,他的嚎哭被某種可怕到極點的意志力壓制成靜音,冷汗和青筋像蛇一樣在他額頭上爬動,阿龍迦聽見他的聲音,非常低,非常輕,卻仿佛某種詛咒。

他說:“我恨他們所有人……總有一天,我會毀滅他們,所有人。”

阿龍迦抱着他的朋友,這一刻他看着陳寂漆黑的眼睛,胸中第一次鑽心地痛,像是哪裡裂開了,他覺得自己一定要幹點什麼。

于是他用力地抓緊了陳寂的雙肩,“陳寂…不要怕!”

他把陳寂拉近到兩個人的鼻尖相撞,那幾乎是一個惡狠狠的擁抱,他說:“陳寂,你不是一個人,所以不要怕!”

“那麼說好了,這就是我們的約定:這世界上,隻有我們是一起的,隻有你和我,是‘我們’。除此之外,其他人都是非我們的異端!其他所有不是‘我們’的人,我們要他們死!”

他發出駭人的嘶嘶聲,仿佛地獄深處的魔鬼在發出詛咒塵世的死誓。

時間拉長到遙遠的二十三年後,再看這句“要所有人死”,顯然是一句非常幼稚好笑的孩子話,是隻有滿懷仇恨,仇視一切的十二歲小孩會說的孩子的氣話,因為當時間拉長到二十三年後再看,死去的僅僅隻有先帝和廢皇儲,而為了反過來守護“其他所有人”,他們中的一人已經付出了生命。

可這一瞬,十二歲的阿龍迦對陳寂說出這句話時,卻是真心的,包含着要将一切都踏平的憤恨和孤戾。因為他的朋友遭受了不可想象的傷害,所以這一刻,他對朋友承諾毀滅。

也是從這一刻起,未來聞名天下的元帥,和救世的皇帝,開始在歲月長河中親手塑造出他們未來面貌的雛形。

而當視角再拉遠,拉出當下的一切,來到人類史冊的巨頁之中,不禁令人啼笑皆非,後世不會有任何人想過,陳寂這樣一位終結混亂紀元的救世之帝,發下奮武的宏願的最開始,居然是源于仇恨。

白房間裡,陳寂長久沒有說話,最終,他踏前一步,用和阿龍迦一樣的大力猛地擁抱他的朋友,他用的力量比阿龍迦還要大,仿佛溺水的人抱緊自己唯一的浮木。

這個動作似乎标志着“約定成立”,這麼幼稚可笑的舉動,可他卻無比認真。

陳寂什麼都沒講,隻是緩慢地點頭,重複了阿龍迦說的那句話:

“這世界上,隻有我們是一起的,隻有你和我,是‘我們’!”

于此,約定既成。

這是踏在命運線上的第一步,在“選擇”的河流裡,擋住洪水的閘門緩緩打開,此後數十年空前絕後的命運,洶湧而來。

那命運的起點,就生發在兩個孩子相依為命的擁抱之中。

……

“你拿了火麼?”

“拿到了。”阿龍迦點點頭,他的腳邊放着一整台燭架,幾百隻蠟燭交替閃動。

“開始吧。”陳寂擡頭,他不再流淚了,臉上有一種可怕的平靜,仿佛封凍的冰川,“我不能讓她再作為一個标本留在這裡。”

阿龍迦的右臂上流光閃爍,銀色的流體層迅速塑形為機械,很快,他的手臂就被機甲完全覆蓋。

他發出一拳,猛地擊打在玻璃上,玻璃櫃為之粉碎!整面玻璃砰的一聲炸裂開來。

玻璃櫃碎裂的同時,刺耳的警報聲在房間中響起,高低起伏,響徹行宮!

守衛和侍者馬上就要聞聲而來,可這一刻他們沒有絲毫分心,沒了玻璃櫃的阻隔,陳寂踮起腳來,直視他的母親。他的目光仿佛幼狼嗅聞自己的媽媽,在努力記住那種籠罩生命的氣息。

“再見,媽媽。”陳寂輕聲說。

他将側臉貼在女人的胸前,輕輕地擁抱了她,母親的目光随着他的動作低垂下來,清澈如湖,溫柔得像春天裡的一場櫻花雪,慢慢地落下。

陳寂有生以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擁抱他的母親,她還在微微地笑,溫柔是種強大而空前有力的力量,像月光一樣漫過了他的胸膛。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内心巨大的空洞中,有很小的一角完整了,可他深知剩下的部分再也不會完整。将永遠地空洞下去。

陳寂後退一步,用唇形無聲地說,“再見”。

他用力地推翻了燭架,火光翻滾着落入玻璃櫃裡,幾十上百的蠟燭紛紛傾倒,觸地的瞬間開始燃燒,火光順着紗衣爬上女人的身體,她仍然低着頭,那匹生漆般的長發着了火,一片片地燒斷落下,帶着明亮的火星,她衣上的蝴蝶也一隻隻燒毀墜下,這一幕仿佛漫天的螢火蟲墜落,拉出耀眼的火痕。

火光閃逝。

烈火像燒裂了一隻玉偶那樣,開始焚燒女人的身體。從膝蓋以下,她開始慢慢地焦黑、皲裂,化為灰燼。

陳寂還是怔怔地看着,不願移開目光,阿龍迦在身後拉住他的胳膊,“來不及了!陳寂,我們得馬上闖出去!”

透過落地窗,成群的警衛已經開始湧來,全副武裝,嚴陣以待。

陳寂被阿龍迦拉着離開了這間白屋子,最後的最後,他回過頭去看女人最後一眼。

火線沿着地面燒着了整間屋子,黑煙滾滾騰起,玻璃櫃在烈火中明亮得仿佛一盞白熾的煤油燈,女人在火光中隻剩下一個隐隐的輪廓,長發完全化作烈焰,她是那麼的修長挺拔,仿佛一隻火鶴。

那抹笑,那一抹笑……

她最後的笑容朦胧在一片火光中,化為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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