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看。”散兵瞄了一眼從出來後就一臉沉思的奴良鯉伴,“是你的同類所為嗎?”
“嗯?”奴良鯉伴回神,率先反駁,“我的同類也太多了吧!”
“不是沒有可能。”奴良鯉伴正色道,“雖然一般那些蔑視規則,把人類當食物的妖怪更青睐的是女子,或者是陰陽師之類靈力充沛的男子,但也許這是一個口味獨特的家夥吧。”
“不過怎麼說還是去現場看看吧,如果是妖怪所為的話,和人類作惡留下的痕迹往往不同。”
“我還以為你不肯接受現實,思考了一路怎麼為同類開脫呢。”
“你忘了嗎。”奴良鯉伴猛地腳尖點地,向前跳出數步,左右靴子交替重重地踏在地面上,在土路上留下平行的兩條印記。黑發的半妖在前方側過頭,燃燒着堅定信念的金眸比天上的太陽還要耀眼,“我是腳踏在兩岸的半妖啊。”
他笑起來,“觸犯規則的家夥,不管是人還是妖都不可以喔?”
“……”散兵不由停下腳步,短暫的停頓之後壓了壓帽檐,遮住了午後過于明媚的陽光,低聲嘟囔,“喜歡耍帥的家夥。”
……
老婦人提供的地址位于村子的邊緣,這是最後一個失蹤的年輕人,就在幾天前。
“明明次郎那孩子,明明已經離開很久了啊,不過是回家了一趟,怎麼會……”老婦人語言悲痛。
根據她的說法這種事情是從近兩年前開始的,起初并無人在意,雖然是世代居住在這樣的村子,但野外的危險對人類一視同仁,或是失神之下失足,或是遭遇了什麼猛獸,都有可能輕易地帶走一條性命。那時青年失蹤的頻率并不高,村裡也隻是在感歎最近村子的年輕人運氣不佳。
人們終于發現異樣的時候,那妖怪似乎也找到了村落的所在,逐漸惡化到了即使是在自己的家裡也會失蹤的地步。在惶恐中,能離開的年輕人已經都離開了。至于那些年老的人,似乎暫時是安全的,大多數人都不願意離開這片賴以為生的土地。
“你這份魚的價格未免也太昂貴了,我這一趟可真是血本無歸啊。”散兵望着第三次見到的高大松樹,忍不住涼涼地感歎道。
西川宅位于村落正中央,這棵探出頭的,代表着不屈不撓的松樹,在這一刻代表的大概就是他們兩人吧。
他們早晨從西川宅出門,到村外垂釣,奴良鯉伴為了多觀察一下村子,又特意逛了一大圈,在村另一頭選中了獨自居住的老婦人為目标,這來來往往,怕是這松樹看他們都要看膩了。
“所以你喜歡吃什麼?等回到江戶我好補上差價。”奴良鯉伴提前堵住了他的話,“不用靠進食為生也不代表不能享受美味吧!”
“這個問題我不是回答過了麼,”散兵嘲弄似的應道,“我可不是某些擅長花言巧語的妖怪。”
“苦味兒的東西想要做成美食可不容易啊。”奴良鯉伴認真地思索起來,“好像多半都和藥膳搭上些關系……倒也健康。”
兩人一邊閑聊一邊橫穿過了村子,根據老婦人的描述,他們很快就找到了那棟房子——畢竟最明顯的特點就是荒廢。雖然那個叫次郎的失蹤者是為了回家才回到村子的,但是他的家人已經過世很久了,回來不過是為了拿些遺忘的東西。
是以不同于旁邊充滿了生活氣息的房子,這棟在村子邊緣的房屋,已經永遠的停滞在了主人失蹤的那一刻了。
如果不是有毫無自覺地闖入者的話——
奴良鯉伴足間一個點地,身形一躍便翻過了竹籬,散兵也随着他的動作輕松飛過。
門上拴着的鎖被兩位非人類輕松地破壞,推開屋門,一陣塵埃伴随着陽光在空中飛舞。
“如果真的是妖怪所為的話,”奴良鯉伴眯起眼睛打量着屋子,最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在地上放着的,還沒收拾的行李,“這是完全被盯上了啊。”
“那這個妖怪還挺勤快,除非在村口守着,否則怎麼能這麼快得到消息。”散兵也打量着屋内,可惜正如奴良鯉伴所說,這個倒黴的青年一定是被妖怪盯上了,除了地上的行李灰塵少一些,為數不多的家具上都覆蓋着厚厚的灰塵,一看便是很久沒有人居住的樣子。
盡管一眼看去就知道不會有什麼線索,但是奴良鯉伴還是仔細地檢查了一遍屋子内部。被迫跟着一起接受灰塵洗禮的人偶心底有種用風把灰塵全裹挾向大妖怪的沖動。
“果然還是在外面啊。”奴良鯉伴打了個噴嚏,從屋子裡退了出來,一邊關門一邊喃喃道。
散兵隻覺得剛剛那個念頭又蠢蠢欲動起來——好在他沒忘了這樣做了,離不開他的自己也必定會沾染一身灰塵。
“……既然知道裡面什麼也沒有,你還要先去裡面?”
“哈哈,”似乎察覺到了散兵态度的轉變,奴良鯉伴幹笑了兩聲,“這個嘛,因為幾率很小,所以才要徹底排查掉啊。”
“不然的話,最後再繞回來不是更難過嘛。”
“那你又在院子裡感受到了什麼,莫非是察覺到了同類的蹤迹?”他和奴良鯉伴的做事習慣不同,既然抓到了蹤迹,便該直取要害。不過此時以奴良鯉伴為主,對此的解釋他也能接受。
奴良鯉伴“啧”了一聲,“這次還真是。”
散兵沉默,他隻是随口一說而已,畢竟,“剛剛留在院子裡的時間不過轉瞬,總不會那妖怪把蹤迹挂在門扉上了?”
這次換奴良鯉伴沉默了,他表情複雜,“還真是。”
這也是他一開始就直奔屋子的原因,院子内的妖氣大到想忽略都很難,在老婦人和其他人的渲染下,他第一反應就覺得這應該隻是誤導人的障眼法,為的就是讓人先入為主避開屋子。
“……”
當奴良鯉伴拉着少年來到了他察覺到的妖氣最濃厚的地方,兩人在一片沉默中伫立。
“野狗?”雖然這個詞語在他的過往中并不是沒有出現過,但散兵這一次隻是單純的陳述事實。
在一個狗洞前。
“……”奴良鯉伴組織了一下語言,“實際上,這是對狗的偏見。”